《生如夏花》December_blue

2、02

　　颜文清没想到会在游戏机室碰上莫言。他倒不怕莫言回头到学校抖漏这个秘密，因为这是个公开的秘密，学校的人都知道他颜文清有泡游戏机室下网吧的习惯。他只是有点惊讶，这么晚了竟然还能碰到同学。

　　显然莫言看到了他，向他点了点头。颜文清却没理莫言，径自走到柜台换了一堆硬币，然后噼里啪啦开始折磨游戏机。

　　颜文清泡馆子的习惯说来也稀奇，他为的不是贪玩，更像是发泄，就跟传说中的天才都有点怪癖那样，游戏机屏幕底下一排按钮，颜文清喜欢一巴掌拍上去，跟拍苍蝇一样带劲。每逢颜文清来游戏机室，老板就非常汗颜，生怕这个中学生把他的机器当成仇人给拆了。

　　莫言见颜文清没理他，也没在意，又呆了一会，拍拍屁股走出游戏机室。

　　门外面正站着个人，又让莫言吃了一惊的是，这个人是学习委员颜嘉。

　　“你在这里干什么？”莫言忍不住问，下午被训的事情让他对颜嘉有了点好感，他觉得他欠颜嘉一个人情。

　　“等人。”颜嘉简短回答了一句，就把视线从莫言身上移开。

　　“那个……下午的时候，谢谢你。”

　　莫言想了想，还是将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哦……”

　　颜嘉又看了莫言一眼，然后又看向别处。

　　“你等颜文清是吧，早点回家啊。”

　　莫言见颜嘉也不是很想与他搭话，便自觉的走开了。却听见颜嘉的声音在背后问：“你呢，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莫言愣了一下，转身看见颜嘉正看着自己，笑了笑：“回家没人，一个人也睡不着，不如在外面多晃晃。”

　　颜嘉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说：“家里没人也回去吧，晚上外面不安全。”

　　莫言笑了笑，走了。

　　又等了一会，颜文清也出来了。

　　“我看见莫言了。”颜文清出来，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也看见了，他说不想回家。”颜嘉随口答道，心里在想明天是学校最后一天，还有什么需要他清点。

　　“哦。”颜文清应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第二天学校开大会，所有年级跟班级都排好队到操场听校长念演讲稿。大肚子校长一口流利的方言普通话，几大页演讲稿念得滑溜麻利，等念完时间过去大半个钟头。

　　然后是教师演讲，台上一个台下好几个，归心似箭的学生早就不耐烦，可在享受暑假前还得受这耳根子痒的罪，一个个站的东倒西歪，人群里不住交头接耳。

　　好容易熬到散会，陈老师眼尖，揪住想溜的莫言。

　　“你的家长呢？”陈老师问。

　　“我没有家长。”莫言回答。

　　“你这学生怎么这样，我是你老师！”陈老师的声调提高不少。

　　“你是老师又怎样？我妈死了，我爸在监狱，你要请我家长现在也不是探监的时候！”莫言一口气喊出来，恶狠狠地瞪回去。

　　陈老师抓住莫言的手却不禁松了些。莫言趁机挣脱开，跑掉了。

　　闻声赶来的老师都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见陈老师脸色怪异地直摇头。

　　暑假里莫言没什么事做，就找了份站柜台的工作，在商场当营业员。莫言的个头在同龄人里还算不错，蹬一双底儿高点的鞋子居然能破一七五大关，面相也没有多少初中生的稚气，领班把他安排在少女服装区吸引顾客，他笑起来像朵招蜂引蝶的花，似乎真的一个十八岁的大男孩。

　　暑假过了一大半，莫言领了两个月的工资，休息的时候招呼了班里一群狐朋狗友下馆子，一群男生敞开肚子吃光半个自助餐厅，众人打着饱嗝出来，一伙人光天化日之下轰隆隆压过马路，交警叔叔不住向他们行注目礼。

　　这伙人里面除了身高不错的莫言，还有个更高挑的哥们汪四明，初二就已经突破一米九大关，经常被身材瘦小的蔡欣嘲笑他爹妈泼了肥料，养的他膘肥身健，并且身高还有日趋向上的势头，眼看明年就能长成奥尼尔第二。

　　除了最矮的蔡欣，身高中等的文凯与周沫德是两只闹人精，别看文凯平日文静，一旦被气氛感染，就能一路高歌白天不懂夜的黑，让人恨不得缝住他的嘴巴。

　　看天色还早，蔡欣提议去看电影，莫言掏出一叠钞票数了数，一挥手，一伙人涌向市中心的电影院。

　　蔡欣买来几包爆米花跟几瓶可乐，莫言也不在意看什么电影，他就图个开心，随便哥们拣个时间近的电影，就买票进了影院。

　　电影放到一半，莫言出来找卫生间，在影院的后厅转来转去，忽然瞧见个人站在女用卫生间外面，莫言乐了，又是颜文清。

　　“好巧，等女朋友啊？”莫言走过去，笑嘻嘻向颜文清打招呼。

　　颜文清仍然一副高不可攀的架子，点点头，算是回答了莫言。

　　“怎么这次没叫你表哥啊？”

　　莫言随口开了个玩笑，上次游戏机室的巧遇让他对颜文清有些好奇，又不是小姑娘，难道真因为一张漂亮脸所以晚上外出也要颜嘉作陪。

　　颜文清跟没听见一样，没理他。

　　莫言自讨没趣，便推门走进旁边的男用卫生间。

　　再出来颜文清已经走了，莫言顺着原路找回座位。

　　暑假还剩最后几天，莫言才心急火燎地给狐朋狗友打电话，问他们暑假作业抄。谁知一连四个电话下来，五个懒货，谁都没动一笔。

　　这时莫言忽然想起颜嘉。

　　他觉得颜嘉虽然也有点颜文清的架子，却比颜文清容易近人，尤其颜嘉曾经帮他一次，莫言十分感激这份滴水之恩。

　　莫言问蔡欣：“你有颜嘉的号码吗？”

　　蔡欣有点莫名：“没有，你问他干嘛？”

　　莫言说：“颜嘉是学习委员，肯定都写完了，我问问他能不能借。”

　　蔡欣听完，哈哈一笑：“我跟他不熟，你想办法吧。”

　　莫言抓了抓头，忽然想起他也是差生，学校里优生与差生间没来往是潜规则，再说他跟颜嘉也不熟，只好硬起头皮自己写作业。

　　到了返校的那一天，莫言的作业也没写完，最后鬼画符了一堆汉字与数字，颜嘉来收作业本时莫言心虚地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