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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杀锐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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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嗓子喊得是威风凛凛,可惜,在场无一人响应。
许是怒火上头一时失了冷静,严几竟是忘了,眼前这个胆敢冒充白云城主的男子,并不全是靠着那张酷似绝代剑客的脸,来恣意驱使他们的。
这个冷玉般的孤傲男子,他本身的武力,也是不容小觑。
严几的命令,不是没人执行,只是意图上前的人,全都被一股近乎凝成实质的迫人压力给逼得连退数步。
那种堪比千斤压顶的沉重压力,让严几觉得呼吸都分外地困难,骇白了的脸上,涔涔冷汗占据了额间,“你……”
他强自镇定,心中是既惊惧又难堪……这一趟,他算是颜面扫尽了。
面对无力与之抗衡的相十三,严几心里再也生不起半分‘找场子’的念头。
可既然接了这差事,又飞鸽传书千里迢迢招人来帮手,于情于理,他也该给个交代。
转念间,严几打定了主意,他强压下心底的惧意,努力克制着不让声音颤抖,“将玉佩交出来,我留你全尸!”
——即便今日注定了要空手而归,他严几,也输人不输阵!
相十三微眯的眼中眸光流转,习剑近百年,这还是十三头一次听人对他说——留你全尸。
哈,痴人说梦么?
“聒噪。”
相十三看也未看,只抬手轻挥,严几立即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扫向了后方。
来人中武功较弱的几个,早就被相十三强横的气势逼压得站立不稳,眼见着严几踉踉跄跄倒退过来,他们甚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你撞我绊他推的,稀里哗啦倒成了一片,东扯西拉滚做了一堆,然后挣扎着缠成了一团,利索地一起翻出了门。
于是剩下的那个,就像鹤立鸡群般,分外得引人注目了。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个子不高,看上去精瘦干练,他望着相十三,倒三角似的眼中闪着一种兴奋的光,“老|子可不像严几那么好骗!你今天,休想活着离开!”
中年人的功夫不弱。
他是闯入者中唯一一个,唯一在直面了相十三慑人的气势后,还依旧顽强站着的人。
因此,相十三终于将他的注意力分了一丝出来,他淡淡扫了中年人一眼,然后,举杯继续喝茶,“你该当庆幸,吾之……巨阙并不在手。”
“巨阙?小子,你以为拿着名剑就是高手了么?”中年人仰头狂笑起来,夹着几分浑厚的内力,直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纷纷洒洒,满屋皆是,“而且居然还‘不在手’!你这种黄毛小子,就算打从娘胎里开始练剑,也没有被称为剑客的资格!”
剑,是剑客的生命!没有剑客会随意丢下自己的生命!所以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相十三倏然沉下了脸。
虽然他面色一直都很冷,让人看不出个喜怒哀乐来,可现在,他是真的生气了,“出去!吾不想伤人!”
“伤来试试!当老|子是吓大的!”中年人嗤笑着,带着几分得意洋洋,“这三十多年,老|子风里来雨里去,一身横练铁布衫……”
中年人的话没能说完,他也没能再笑出来。
因为相十三……抬起了头。
相十三抬起了头,他微微张开了眼,如刃的视线直慑人心。
中年人挺得笔直的背,渐渐弯了下来。
他嘴角溢血,面如金纸,正痛苦地捂着胸口。
看架势,他应该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相十三稳稳地坐着,他仍然端着那杯铁观音王,却并没有再喝上半口。
金色的茶汤上,正漂着薄薄一层积年的尘灰,让人失尽了胃口……那一声笑,毁了杯好茶。
相十三颇有些遗憾地将茶杯放回了桌上,他的动作不算轻,但他的手很稳,甚至没有让杯中的茶水激起圈波纹,然后,他闭上双眼,开始休息。
中年人还站在那里,可他的身体已经佝偻。
他知道自己错了,而且还错得非常离谱,他不但看错了眼,还说错了话。
现在,他终于明白,眼前冷硬的男子与白云城主叶孤城,非但长得像极,两人的剑法也同样像极——都是一样的绝代风华,也都是一样的世罕匹敌。
中年人受了伤,因为他承受不住相十三突然爆发的凛冽剑意。
只一眼,他便呕了血,因为那一眼,漠然无情,充斥着毁天灭地的骇人杀伐之气。
相十三岿然不动,只是,他的人却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在抬眼的那一刹,森寒的剑意迸发而出,直直刺向中年人的喉间……
不躲,死!
躲,便是伤!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在下陆小凤,敢问前夜那位公子可在?”
出门在外,有礼的人比起那些粗鲁莽撞的家伙,通常都能得到更好的待遇。
比如说现在,陆小凤就被请进了房间,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而不是像严几之辈那样,被主人一袖扇出了门。
只稍显美中不足的是,在这客栈,是没有小二会自己跑到客房里,给客人的访客端上一杯热茶的。
当然,陆小凤也不是来喝茶的,他掏出一叠银票搁在桌上,正正经经推给了相十三。
相十三不语,只淡淡看了陆小凤一眼,便转过了头。
“你还在这儿?”相十三似是终于想起了房间里还有这么一个人,清冽的声音淡然道,“是在等吾请你喝茶么?吾的茶,已不能再喝了……”
听到这句话,中年人惨白得几乎褪尽了血色的脸,开始隐隐发青。
他不是不想走,可若是被一柄利剑横在喉间,生死悬于一线,换了谁,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而相十三,直到开口的那一瞬,才散去了笼罩着中年人的凛烈剑意。
中年人松了口气,然后一言不发按着胸口转身就走,甚至连再看相十三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他现在只知道,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中年人走了,没多久店小二敲响了门。
他送来了一壶热茶,虽然不再是极品的铁观音王,却也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被扰了清静的相十三,在看到这壶茶的时候,终于散去了心中最后一丝的不满。
多一个人或者少一个人,对相十三来说是没有差别的,只要他所在的地方足够安静就好。
于是,相十三自顾自饮着茶,将陆小凤晾在了一旁。
这显然不是待客之道,可陆小凤并不是来做客的,他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相十三以为,对待陆小凤,他已经是够客气够友善了。
至少,在看到那叠银票的时候,相十三并没有像对中年人那样,用满含杀气的剑意去震慑威吓他。
只来了一个陆小凤,只带着一叠银票,两人查探极乐楼的结果不言自明——巨阙剑,已经不在那里了。
陆小凤自觉理亏,也就没在意相十三的冷淡,只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实在抱歉,阁下的剑……在抵押的当天就被卖掉了……”
垂目敛眉,相十三意味不明地嗯了声,继续沉默以对。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着急也是无用,况且,料来司空摘星也不会愿意坏了自己一代神偷的名头,想通这一节,相十三索性便泰然处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