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策（陆小凤同人）》拾

10、允要求

　　陆小凤顿觉稀奇。
　　照前日的情形来看，此人明明对巨阙宝剑是紧张万分，怎么才一天不见，竟然就满不在乎了？
　　奇怪归奇怪，陆小凤虽好奇心极盛，可也不会去行那探人私隐之事。
　　而且，物主态度的微妙变化，说不定能助他顺利达成此行的目的。
　　于是陆小凤轻咳了声，直接道明来意，“在下今日前来，一是为道歉……”
　　“嗯？道歉？”相十三终于转过头，给了陆小凤一个正眼，“吾看不到诚意。难道是吾弄错了？不应该是本人亲自来？”

　　陆小凤被狠狠噎了一下，可他也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丢失了随身佩剑，对于剑客而言，那将是他们持剑生涯中一个永远也抹不去的污点。
　　不存在什么一时失察，也不存在其他什么不得已的原由，丢了剑，便是丢了身为剑客的尊严和性命。
　　连尊严都失了，又有何面目再次拿起长剑？连性命都没了，还有何话可辩解掩饰？
　　污点，始终是污点。
　　既然无法抹去，那么就只能遮掩，只能用……加辱者身体里流出的瑰丽鲜血来遮掩。

　　相十三原本也该如此。
　　以血祭剑，让瑰丽的红覆盖那污浊的黑，洗净剑客染尘的尊严。
　　可相十三没有那么做，因为司空摘星不该死，至少，他现在还不该死。
　　取人性命的事，相十三做过不少，可他从来不杀那些不该死的人。
　　因为生和死，是命盘中最为重要的定数，修疗署诸员养魂，正是为维护这不当改变之定数，防止相纠缠的命盘因这变化而错乱崩溃。
　　所以，在盗走了相十三的剑后，司空摘星还能够活蹦乱跳的喝酒赌钱，还能够想方设法地捉弄陆小凤，还能够继续当他的天下第一神偷。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折辱了剑客的尊严，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
　　相十三闲闲飘来的一眼，看得陆小凤后心是止不住一阵的发凉。这让陆小凤忽然产生了种不妙的预感：如果不马上离开这里的话，自己一定会后悔。
　　后悔帮猴精传达这样一个……定然会惹怒人的坏消息。
　　武者的敏锐直觉，在以前很多次的麻烦里，都曾帮陆小凤拨散迷雾避开劫难。因此，陆小凤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次的事，或许是无法善了了。
　　毕竟，这世上能让陆小凤心生悔意的事，绝不可能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就算预感到会有不好的事发生，陆小凤也不会走。
　　因为陆小凤答应了司空摘星，在他取剑回来之前，一定会看好打从见面起就总是跟他找茬作对的相十三。
　　身为天下第一神偷，司空摘星有着自己的骄傲，就算接受了委托，他也不喜欢有人对自己的行动指手画脚，无论这个人是雇主还是苦主。
　　所以陆小凤来了，来说服相十三安心在此地等候，说服相十三去相信司空摘星——他一定会把剑带回来。
　　只是，陆小凤还没来得及开口劝说，就被相十三一句话给堵了回来，他只好又苦笑着解释，“……猴精他发现了买家的线索，为了尽快找回巨阙剑完璧归赵，他才先行赶过去……”

　　“你留下。”
　　相十三忽出言打断了陆小凤，他不想听这些废话，人既然已经离开，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欣然点头，“好，我留下。”
　　然后他起身，大步朝着门外走去，很快，他的身影就从相十三的视线范围里消失了。
　　相十三没有吭声，也没有阻挡陆小凤，他只是提起紫砂壶，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继续沉默地坐着。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陆小凤才回了房间，他看起来有些高兴也有些失望，“你就不怕我跑了？”

　　“司空摘星是你的朋友。”
　　所以，把朋友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陆小凤，是不会让他的朋友失望的。
　　更何况，陆小凤若是跑了，相十三一定会去找司空摘星的麻烦，而陆小凤，也不希望有如此厉害的人去找他朋友的麻烦。
　　听到这样的答案，陆小凤并不意外，不过他以为相十三更可能会说——因为你是陆小凤。
　　这不是陆小凤在自作多情，因为很多时候遇到很多事，那些陌生人来找陆小凤时都会说——因为你是陆小凤。
　　因为你是陆小凤，所以才会来找你，因为你是陆小凤，所以你一定会这样处理这件事……

　　似乎凡是找上陆小凤的事情，一旦被问及缘由，这句话就成了最合理最不容置疑的答案。
　　因为你是陆小凤——这已经成了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有些时候，甚至连陆小凤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想不想听到这句话。
　　看着陆小凤那欲言又止的古怪神情，相十三微感诧异，他轻轻啜了口茶，疑惑地问道，“莫非你……希望吾将你拴在身边？”
　　正举着茶杯牛饮的陆小凤，立时便被喉间的一口茶水给呛得大咳起来。
　　他咳得脸红脖子粗，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之间也无暇应答，于是，相十三便将他的反应，自行解释做了默认，“既如此，吾成全你。”

　　“不、不、不……”
　　陆小凤急了，连连摇头摆手，他一点儿也不想被‘拴在’一个大男人的身边，“兄台你大可无视刚才那句话！我只是在开玩笑罢了！”
　　相十三纳谏如流，他立刻无视了陆小凤那一连串的‘不’字，微一点头淡淡说道，“吾所言，非是玩笑。”
　　陆小凤满腔未出口的解释，全被这句话给硬生生憋了回去，直憋得他的面色是赤红如血。
　　言出必行，陆小凤无法去要求别人出尔反尔，所以，他决定转移相十三的注意力，以图蒙混掉那个‘非是玩笑’。
　　“我刚才下去定了一个房间，福字六号，就在……”

　　可遗憾的是，偏偏陆小凤选错了话题。
　　所以，他不得不再次把未尽的话给吞回去，因为，他看懂了相十三的眼神。
　　靠着一颗精明脑袋，成功解决了无数麻烦的陆小凤，头一次觉得，太精明了不好，真的……
　　他宁可自己永远也看不懂这个眼神，理解能力太强了实在是不好，真的真的……
　　陆小凤从相十三那双冷然的眸中，清晰无比地解读出——‘那又如何’的未言之语。
　　他忽然明白过来，所谓的‘拴在身边’究竟是什么意思：同吃同行同住，甚至……同榻而眠。

　　“我已经付过钱了，不去住的话太浪费，而且那屋离你不远……”
　　陆小凤引经据典口若悬河，他把能找的理由统统说了个遍，力图打消相十三那个把他‘拴在身边’的诡异念头。
　　相十三面无表情，沉默依旧，任由陆小凤在他眼前走来转去，滔滔不绝喋喋不休。
　　他没有出言打断陆小凤，陆小凤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发呆神游，还是在默默听着自己的说辞。
　　最后，陆小凤终于讲得口干舌燥，他给自己狠灌了几杯茶，决定验收自己费尽唾沫辛苦大半个时辰的成果，“那么，我先回房休息了……”
　　脚还没迈开，陆小凤就听见，从相十三那紧得跟蚌壳似的嘴里蹦出了两个字，“退 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