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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遇亡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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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八刀却比不过一剑。
西门吹雪只出了一剑,一剑,就刺穿了男子的咽喉。
他拔剑轻轻吹了吹,鲜血便从剑尖一滴滴落下,砸在官道的黄土上,迅速沁入了沙尘中,只留下一点……暗红的痕迹。
西门吹雪没有向往常那样,杀死目标后即便离开,此时,他倒提长剑,目光灼灼凝视着车上之人,抬手做了个邀约的动作,“敢请一战。”
相十三勾起了嘴角,他很欣赏骡车前这位年轻的剑者,他相信只要经历更多的磨练,年轻的剑者一定能在剑之一道上走得更远。
所以,相十三也不介意暂且成为一块磨剑石,但是,“你会死。”
西门吹雪冷冷的声音里,战意盎然,“怕死,就不会练剑。”
相十三展颜,无声地轻笑起来,“你若死了,吾要去哪里找第二个西门吹雪。”
说话间,他从怀里摸出了个什么东西,抬手便向车外急掷而去,“石中藏有吾之剑意,若由此悟出你的剑道,吾与你……或可一战。”
西门吹雪不再多言,伸手接过那块拳头大小的赤黑色石块,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石块那光滑的表面。
随即,他郑重地将石块放进怀里,透过竹帘深深望了相十三一眼,便运起轻功,毫不留念地绝尘而去。
西门吹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风中却还残留着他临去前的宣言,“最多一年,我会来找你。”
相十三闭目危坐,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外衫,左侧后腰上正挂着那柄化身邪剑的巨阙。
掌心和颈脖处的伤痕早已消失不见,官道上的那场不期而遇,至今已过去大半个月有余。
蹄铁踏在城里的青石路上,发出一连串‘哒哒’的响动。
骡子们忽扬声嘶叫起来,此起彼伏好似在争论什么,却又须臾间便定下了结论,竟纷纷停步,无一肯再挪动半分。
相十三微微皱眉,他闻到了一股花香,“为何在此止步?此间,非是酒楼。”
又是一阵杂乱的骡叫,惹来了相十三一声意味不明的长嗯……
“吾也闻到了那清幽芳香,不过……”
相十三顿了顿,清冷的语中却是带了三分劝导,“牛嚼牡丹这种大煞风景之事,你等还是不要做了。”
骡子们,哼哧地喘着粗气,似不肯罢休。
相十三淡然依旧,“吾知你等是骡,骡是不应该嚼牡丹的,牛才会……”
骡子们嘶鸣,举蹄轻刨青石,好似在不满主人的调侃。
冷然的声音开始结冰,“嗯?吾何曾苛刻过你等,让你等受饥挨饿的?”
“为填口腹之欲,罔顾本职,甚至意图擅闯民居?”
低沉的话音里,透出了丝丝危险的气息,“是吾太过仁慈,才让汝等如此大胆放肆么?”
骡子们忙不迭收敛了倔强劲,低声下气叫唤了两声,以示顺服。
相十三也不欲多计较,当即冷声哼道,“如此……还不上路?”
“百花楼的大门,永远是开着的。”低浅的轻笑忽从门里传了出来,“无论是谁到这里来,百花楼都同样欢迎。”
“在下花满楼。”含着一脸温润笑意的男子,悠悠踏出了门,“不知今日花某可否有幸,请朋友上楼小酌几杯?”
相十三微愕,他本是要拒绝这个邀请的,可在来人走近的那一瞬,他又迟疑了。
温柔如冬日暖阳,舒适如春日和风,宁静如澄净湖水,淡泊如远山木叶……穿着素淡长衫,笑得怡然温和的花满楼刚一现身,尘世的种种喧嚣浮华,仿若在顷刻间给统统驱逐隔绝开来。
花满楼身周,总凝聚着一片安宁的气息,但凡感受到这份恬静的人,没有一个会愿意打破它。
相十三缓缓睁开了眼,他认为,自己应该留下来。
因为相十三觉得,花满楼实在是个妙人。
清心冷情的相十三,对于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鲜少会流露出明显的喜恶情绪。
花满楼却是打破了这一常例——相十三,对他是颇有几分好感。
究其缘由,或许有很大部分是因花满楼他……安抚住了识海内展昭的魂魄,那受怨煞之气冲击而躁动不稳的衰弱魂魄。
巨阙之怨煞,非一时三刻所能化解。
一身祥和气息的花满楼,总能令人心安,有他在侧,当可为展昭化去一部分煞气的冲撞。
相十三决定,若可能的话,就尽量在花满楼身边多待上几日。
只这沉吟的片刻功夫,骡子们却是老老实实听从了主人的话,不管不顾撒开蹄子就走。
相十三敲了敲矮几,自起身缓缓踱出车厢,随即一个闪身笔直地立在了花满楼面前,淡然而有礼地点点头道,“如此,却之不恭了。”
花满楼依旧笑得温柔,“兄台的车……”
“拦路。”相十三言简意赅,他又顿了一顿,才讷讷地自报家门道,“在下……展昭。”
“展兄!”花满楼含笑抱拳行了一礼,略略侧身抬手引路,“里面请!”
相十三轻轻应了,却是一步上前与花满楼并肩而行。
他刻意放重了脚步声,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花满楼的双眼……是看不见除去黑暗之外的任何东西。
两人正要移步上楼,忽听身后响起一阵银铃般的咯咯笑声,“花满楼,我请你去我家喝酒!”
花满楼是个温柔的人,他的嘴角常噙着抹淡笑。
如今,这笑里,乍现惊喜,“你来了!”
花满楼已命人去置备酒菜了,他招待二人坐定,便揽起袖口,亲手为朋友煮上了一壶新茶。
他虽然没有看见小姑娘满是好奇打量相十三的眼神,却也未曾忘记替身边二人介绍对方,“这位是飞燕姑娘,复姓上官,这位是展兄,单名一个昭字……”
上官飞燕忽地剧烈咳嗽起来,她被半口茶呛得脸色血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只瞪得滚圆,“展昭?日月昭昭的昭?”
相十三眸光微闪,“上官姑娘……听过展某之名?”
“听过,当然听过!”上官飞燕目光灼灼,眼也不眨只盯着相十三,“我认识的一个人,就叫展昭。”
“三千世界,人有相似,名有相同,本不稀奇……”相十三面无表情,坦然举杯品茗,“不知上官姑娘听闻展某之名……何以如此惊异?”
葡萄似的眼珠滴溜溜转着,上官飞燕勾起了唇角,眸中不时闪过几分狡诈之色。
显然,她并不想为相十三解惑,而且恰恰相反,她正计划着从相十三口中掏出些……她迫切希望了解的东西。
比如说,眼前这个展昭,究竟是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展昭……
无论上官飞燕态度如何,相十三断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因为相十三已经确定,如今占据这具身体的,正是搅乱三千界的祸首,地府严惩不贷的破命亡魂……之一。
人之面上,有寿元一线可观寿数,位于鼻唇间。
活人的寿元线,皆为白色,若是那白转了灰,则意味着寿数已尽。
这小姑娘的寿元线,早转了灰,若依命盘,她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可眼下,她却活得好好的。
她定是杀了某个不当死之人,否则那淡灰的寿元线也不会转暗——这亡魂,已祸乱了命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