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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杀快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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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细密的竹帘,将宽大的车厢隔成了两个部分。
内里,摆放着几个小小的矮柜,一张约莫能容下两人并躺的窄床,靠床的柜上,搁着一把青瓷茶壶和一只青瓷茶盏。
外间正对着车厢木门的,是张泛着褐色光泽的鸡翅木长榻,榻上架着张正正方方的矮几,几上,有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榻前一张不大的圆木桌并着只圆凳,一排矮柜紧靠左侧壁板立着,另一侧则放着几张椅子。
宽敞的车厢,塞进了这么些东西,却丝毫不显拥挤。
更为诧异的是,但凡见过车厢内陈设的人,几乎都众口一词的认为,这车里……稍显空荡了些。
空荡荡的不是车厢,而是人心。
清清冷冷的人,坐在清清冷冷的车里,只默然不语,任由拉车的骡慢慢吞吞走着。
骡子的速度本就不快,再加上还得拖着一个如此沉重的庞然大物,那速度……就更慢了。
要像司空摘星那样,几天光景就从小镇到南王府跑上一个来回,靠这辆骡车,基本上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不过,相十三原也不是赶着去取剑,他来此界,只为替展昭修养魂魄,故而如今虽失了巨阙,但他却坚持认为,本末不可倒置!
寻访灵气汇聚之地,才是此行的目的,至于巨阙剑……既然已经知晓它的下落,日后顺路取回便是,实在无须特意跑上一道。
更何况,现如今比起寻剑一事,赶往聚灵之地实更为重要。
相十三急着离开,是因为展昭终究还是受了巨阙煞气的冲击。
他不得不尽快找个靠山近水,生气丰足的静谧所在,给展昭输些灵气稳固魂魄,以助其度过这场无妄之灾。
好在,相十三施救及时,展昭的魂魄并未被重创,然较之前日,却也虚弱了许多。
于是眼下,镇压巨阙剑的冲天煞气,便成了当务之急。
要知道,似这等凝聚不散的怨煞之气,就算寻常阴差撞见了,那也不是单人匹马就能够轻易招架得住的。
所幸,这柄剑落在了相十三手里。
邪剑,之所以会被扣上一个‘邪’字,只因它历来……嗜血伤主。
若要降服这样一把剑,除却以煞制煞的霸道方法,便也只有懂剑之人或可为之了。
可惜,这世上真正懂剑的人并不多。
剑,铸剑名师或许是懂的,但他们却不具镇压邪剑之能为。
所谓镇压,自是少不了武力震慑——懂剑,且身怀可威压镇服邪剑之武力气势者,非得窥剑道之剑者莫属。
相十三自幼习剑,至今已达百年。
身为剑者,他也不愿看到这巨阙宝剑因背负噬主凶名,而被迫封埋蒙尘。
相十三收下了这把剑,开始了以血牧养、以剑气淬炼邪剑的工作,一如百年来那般,日日不辍。
只是如今,噬饮他鲜血的,已不再是那柄由赩矿打造的墨剑,而换做了久负盛名的旷世利器……
骡车在路上晃晃悠悠着,正当午时,相十三收摄心神,拔剑牧血。
静悄悄的官道上,忽一阵剑气涌动,车架行进渐缓,最后,竟是径直停了下来。
相十三眸中一亮,扬眉赞道,“好凛冽的剑气!”
他抬首前望,锐利的目光透过竹帘,直直射向官道上那个傲然挺立的身影,“好一柄利剑!”
路中央对峙的二人,也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自然便将相十三那两声轻赞听得清清楚楚。
手持着一柄乌鞘长剑,一身纵横剑气的白衣人,好似未曾听到任何的声音,只凝神盯着面前这个腰间挎刀的男子。
挎刀男子倒是冷哼了声,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把上,眼带戒备,“阁下一路跟随洪某到此,究竟所为何事?”
白衣人只淡淡说了两个字,“杀你。”
两字出口,杀气四溢。
“好纯粹的杀气!”相十三低语叹息,“以杀证剑……如此,吾便等上一等。”
或许是有人在旁围观的缘故,挎刀男子不愿堕了气势,当即仰天讥笑道,“杀我?就凭你——杀得了我么?你以为你是谁?”
白衣人眸光微闪,向前踏进了一步,沉声说道,“西门吹雪。”
大笑戛然而止,挎刀男子僵立当场,他又细细看了白衣人两眼,似在确认什么,“江湖传闻,西门吹雪喜穿白衣……手持乌鞘剑……剑法高超……”
他已经不用再继续印证什么了,西门吹雪散出的森冷剑气,如泰山压顶般逼得他面上冷汗涔涔,只一片煞白。
挎刀男子惊骇莫名,他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急速甩开扶在刀把上的手,转身便逃……
他逃跑的速度倒是很快,几乎是眨眼间就蹿上了不远处的一辆车,并且利索地抽刀架在了车主的脖子上。
相十三微微皱起了眉,这人……挡住了车窗外的阳光。
看到仍旧静立在原地的西门吹雪,挎刀男子又笑了起来,他笑得一脸扭曲,“洪某何德何能,岂敢劳烦西门庄主您的大驾!”
“不过,若是洪某今日注定难逃一死……”说话间,他稍稍用力,把刀刃朝内压了一压,立时便在刀下那层薄薄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红痕,“能有西门庄主您的这位仰慕者陪葬,也算不得是亏了……”
相十三神色自若,声音平淡如常,“虽有破绽,但刀式尚可,然失了武格……”
即使颈项上正抵着锋利的刀刃,他也照样视若无睹,径自说道,“你,不配武者之称……死不足惜。”
有谁会这样刺激一个举刀挟持自己的人?这简直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找死!”挎刀男子给气得脸色涨红,眼中凶光毕露,他手下暗使巧劲,但见刀锋一抖,血色立时蜿蜒而下,顷刻便浸透了相十三的青衫,“玩剑都能割伤手的废物,就别在洪爷我面前饶舌!”
话音落地,寒气骤生,阳光照不进的车厢内,霎时变得阴冷非常。
“滚出去!”相十三眼神一沉,冷声道,“汝之言行,卑污得令吾生厌!”
他袖袍微展,一巴掌将男子扇出了车窗,随手放下竹帘,隔绝了窗外那道既惊且恨的怨毒视线。
西门吹雪静静地站在原地,这一次,他说了四个字,“拔你的刀。”
男子挣扎着爬起,他伸手轻抚肿了寸余高的右半边脑袋,疼得一阵呲牙咧嘴,只含含糊糊吐词不清地问道,“为什么?”
江湖中人,有哪个是手上没沾半点血腥的!为什么就偏偏找上了他?
西门吹雪静静答道,“赵刚。”
男子不再多说,他听人提起过西门吹雪的脾气。
当西门吹雪决定要杀一个人的时候,就只会为自己准备两条路: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所以,既然西门吹雪已经决定要杀他,那么他就算说再多的话,也不可能让西门吹雪打消这个念头。
男子拔出了刀,事到如今,就算明知获胜的希望渺茫,他也要只能拼上这条命。
在拔刀的那一瞬,男子闪电般攻出了八刀——他使出了自己赖以成名的‘五连环闪电八刀’。
赵刚,就是死在这‘五连环’之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