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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想谈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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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人说话啊?
陆小凤开始有些理解了,理解那个中年人为什么会不顾伤势加重,也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里……
现在,他也非常想离开这里,而且,迫不及待!
只不过,作为一个有求于人的背债者,他不得不考虑债主的某些合理要求。
为防止背债的人跑路,将其放在身边看守起来,这是很常见的要债方式,所以,相十三提出的‘拴在身边’,确确实实算是个合理的要求。
更何况,这要求还是陆小凤指点出来的——陆小凤他随手挖了个坑,然后自己跌了进去,摔了个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退了房,那钱也拿不回来……”
这次,陆小凤又真真切切看明了相十三的眼神,那里头,是实实在在的鄙视。
陆小凤想吐血,他不是连几个小钱也锱铢必较的吝啬鬼!真不是!绝不是!
其实陆小凤也不介意与人同吃同住,就算和点头之交同榻而眠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相十三那个‘拴在身边’,让他心里头……有些小小的不自在。
谁会把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拴在身边’?这‘拴’字能胡乱用吗?
陆小凤有些拿不准应该如何与相十三交流,他发现自己和相十三的想法,似乎永远都不在一个步调上……话不投机就是说这种情形吧?啊?
这件事,再继续坚持下去也无用,说不定,自己还真会给那家伙噎得吐血。
于是,陆小凤妥协了,他暗叹了口气对相十三点点头,“那我先过去睡一觉,再退 房……”
反正今天的房钱是给定了,总归不能太亏本……这不算是锱铢必较吝啬小气吧?
陆小凤猛地甩了甩头,他发现自己的思维被拐跑了调,这可不是个好现象,他半点也不想被相十三那诡异的思维给同化掉!
“先退 房。”相十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起身走到另一侧窗下的榻前,斜倚着靠枕和衣半躺,“吾这里,只有一张薄被。”
陆小凤立时愕然,他说的话就这么不清不楚,容易让人误解?
果然还是因为他们思维不搭调吧?
为了接下来的日夜相对能够好过一些,陆小凤觉得自己应该和相十三谈谈,至少,也得让相十三别随意曲解自己的想法。
思来想去,陆小凤还是决定,顺着相十三的话,以退房一事为突破口,进行初步的相互理解交流,“我的意思是,我去福字六号房睡……”
对于陆小凤执意去其他房间休息一事,相十三颇觉无谓,“吾睡榻,你睡床,何需舍近求远。”
陆小凤只想仰天长啸,理解他的意思真就如此艰难么,“这不是舍近求远,只不过……”
相十三悠然合目,他不愿再多说,只断然挥袖一锤定音,“退 房。”
陆小凤瞪圆了眼,交流失败,他满脸哀怨地下楼去退了房。
看着安然高枕的相十三,陆小凤不由一阵牙根痒痒,方才涌起的睡意也立时一扫而空,他索性便叫小二送上几坛子好酒,打算来个一醉皆休。
揭开泥封,清幽的酒香弥散开来,陆小凤深深吸了口气,满足地叹息着,自坐在桌前举杯独饮。
陆小凤在静静地喝着酒,可他的双眼却目不转睛盯着相十三,他实在想不通,明明初见之时,相十三还是相当好说话的,怎么再见面,居然跟换了个人似的,说一不二,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意见,而且就连气息,也变得强势冰冷起来。
陆小凤的感觉并没有错,相十三确实很不一样了,但这却不能称之为改变,相十三他只是……渐渐在复归原样。
百年养魂,相十三与殢无伤一体同修,习得是同一功法,练得是同一剑诀。
在识海相识相交相知的他们,最先领悟的,是心剑……
在最初的时候,两人心剑都是同样的恬静如水,只相十三的剑意里,多了一丝如玉的温润,而殢无伤的剑势内,参了一分凛敛的肃然。
终究是经历有所不同,即便好友相伴在侧,同心同德甘苦共担,然两人心境总归是不一,故而悟出之心剑也便有了差异。
但差异又何妨,能与好友谈笑风生,能与好友比剑论武,即便身陷暗无天日之囚地,心中自如沐三月暖阳。
可叹,世事无常,虽知道终有分离之日,谁又能轻易抛开百年情谊?
于是那一日,在情同手足的两人被迫天涯相隔时,三月暖阳霎时化作了数九寒天……
署长大人后悔了,因为回归地府的十三,比起从前是愈加地冷漠、寡言。
署长大人焦心了,他是看着十三长大的,所以他很清楚十三有多么的固执……十三那小子,一定放不下这段情谊。
放不下情谊,过不了情关,心性稳不下,心境便现破绽……若长此以往,十三必将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署长大人费尽心思,可不是想眼睁睁看着小十三毁了自己。
察觉到小十三郁郁寡欢,署长大人几乎是立刻就写给了小十三一张特批,允许小十三在养魄时任意游走三千界,而无需代替任务目标生活于斯。
在修疗署诸员看来,这简直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的好事,可对相十三却没有半分的吸引力,因为三千界里,殢无伤所在,被明令禁止前往。
游览三千界风光,这并没能使相十三的心情稍稍转好。
只不过,身为不世剑者,相十三有自己的坚持,作为地府官差,相十三有自己的原则。
他绝不容许,自己的漠然对任务对象造成任何不该存在的影响。
因此,在展昭苏醒之前,相十三行走于深山老林间,杜绝一切与人接触的可能。
即便全无意识,身体也会记下一切——若与人相交,相十三的漠然态度,必会经由身体的记忆,影响到正处凝聚中毫无意识的魂魄。
再则,养魂所需的灵气,也只那鲜有人迹的所在,还尚存着一丝。
既能一举两得,相十三也乐意如此,于是,远避人群便理所当然了。
只,万事并非全都能如意的。
相十三也料不到,在那人迹罕至的冷泉,竟会有人偷走他的衣服和佩剑!
这下却是不得不与人打交道了……
相十三恼火之极,可也只能去竭力模仿展昭那如玉君子之风。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态度和善一些,也尽可能让自己……多说几句,最终,君子倒是君子了,不过,却是君子如剑。
剑者,与侠者终是不同的。
如果相十三与殢无伤没有分离,或许十三他,也会是个如玉君子。
可世上并无如果,十三终成了冷情的漠然剑者。
让一个冷漠的剑者,去模仿一个温厚的侠者,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主意。
所幸,展昭苏醒了……
他醒得很及时——在十三被惹恼愤而出手前,否则的话,他必会遭那凛冽的杀意侵染。
受了一指灵气,如今,展昭已然能够通过这具身体的耳朵,听到外界的动静。
对展昭来说,这是一种极新鲜,也极有趣的体验。
他坐在柔软的草地上,倚着身后粗壮的树干,正凝神听着相十三与陆小凤的对话,面上笑意涔涔。
静谧的室内,忽响起相十三清冷的声音,“你求吾,将你拴在身边……”
陆小凤一口酒喷得老远,他一边庆幸着这口酒还没吞下去,一边又郁闷得直想要吐血。
抹了把唇边的酒渍,陆小凤急切地端了张凳子坐到相十三身前,一本正经澄清道,“我没求你这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