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这件小事（如果这是爱情）》风铃子

43、你，过得好吗？

　　“黎昕，我来帮你拿吧。”陌颜接过黎昕手里的东西，差不多都是日常用品，有点重，杨子轩忙又接过来，提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很自然地牵着黎昕的手。陌颜也乐得轻松，挎着黎昕的另一边，笑嘻嘻地说：“终于可以出院了，高兴吧。回去后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什么人啊？”黎昕淡淡地笑了笑，看着陌颜，一脸期待。
　　“先不告诉你，等会你就会知道。”陌颜故意卖关子，还煞有介事地警告杨子轩：“子轩，不许告诉黎昕哈。”
　　杨子轩掩饰住自己的脸上的落寞，勉强地笑了笑，对黎昕说：“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吧，等下你就会明白的。”
　　“需要这么神秘吗？”黎昕看着他们两个，一脸无奈。
　　“黎昕，”陌颜走到黎昕的面前，停住脚步，拉着她的手，想了一下，说：“今天出院以后，我们，就把这件事彻底地忘记好不好？我是说，我们都做回以前的我们，这四年来的一切，都当作一个梦，好不好？”
　　黎昕定定地看着陌颜，不点头，也不摇头。最后只是笑了笑，说：“我们本来就是以前的我们，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不是吗？”
　　陌颜心中温暖，倾身上前，抱着黎昕，眼中泪意朦胧。杨子轩站在旁边，看着相拥的两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个是爱自己的人，一个是自己爱的人，她们的幸福，竟然都握着自己手中。陌颜，如果我放开你，你应该会快乐吧。
　　正在他们三个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接着就看到一群人拥着一个病人进来，陌颜放开黎昕，擦了擦眼睛，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好像是个女生，披散着头发，腹部一片都被鲜血浸湿了，空气里飘散着一股腥味，陌颜捂住嘴巴，强忍住胃里的翻涌，想转过头来，可是身体却僵硬着。那张脸，她认识。
　　“黎昕，黎昕，你怎么了？”察觉到黎昕的手一下变得冰冷，还有隐隐的颤抖，子轩放下手中的东西，双手握住她的手，再看她的脸，苍白地就像一张白纸，牙齿使劲地咬着下唇，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那里正是刚刚送过来的病人，旁边围着一大群人。杨子轩看了看那边，并没有看到什么，他揽过黎昕，拍着她的后背，说：“不怕不怕，我在这呢，我在这。”
　　手术室的门哐啷一声关上了，陌颜的心蹦蹦直跳，朱七七，她怎么了？虽然朱七七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看，可是毕竟是相识了五年的同学，看到她那样没有生气地躺在病床上，仍然让陌颜止不住地惊慌。前些日子她还是那么趾气高扬，为什么现在，像一朵枯萎的花，完全没有生命力了呢？没来由地，她的心里深深地不安起来。
　　一脸戚戚的表情，陌颜回转身来，正好看到黎昕瞪大着双眼看着手术室的方向，那里正是她刚刚看的地方，只是不同的是，自己眼中的是疑惑和不解，而黎昕眼中的是愤怒，还有恨。她忙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不拉还不要紧，她这一拉，黎昕突然像一只愤怒的狮子，眼睛猩红，一把打掉陌颜的手，又挣脱出杨子轩的怀抱，疯了一样往手术室的方向跑去。
　　杨子轩猝不及防，被她推着倒退了几步，看着黎昕决绝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牵起一阵心悸，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黎昕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但他还是二话没说，就追了出去，“黎昕，沈黎昕。”
　　陌颜也没搞清楚状况，但她隐约感觉到一点，就是黎昕的突然异样绝对跟刚刚来的救护车有关，也就是说，可能跟朱七七有关。跟在杨子轩的背后，她也追了出去。
　　夏天，总可以给人一种安定感。骄阳下的一切，都是那样安静地立着，前一分钟跟后一分钟似乎没有什么区别，给人一种时间静止不动的错觉。然而仅仅只是错觉而已。当二点零一分走到二点零二分时，还是有一些细微的转变。比如说，街道的香樟树多掉了几片叶子，多死了几颗细胞，新的年轮又走了几微米。高耸的建筑物松了几颗螺钉，多了一条裂缝。时光之河，我们是看不到的，也改变不了，它不紧不慢地向前流淌，爬过额头，穿过发梢，不动声色地留下它来过的痕迹。在有些地方，它又是不留痕迹的，只是缓缓地流过，把堆积在心灵上的污垢冲掉，然后带走。燥热的天气，浮躁的人心，在这个夏季不期而遇。从窗户望出去，阳光很灿烂，迢遥的云被风吹散，游荡在世界的不同角落。远处的飞机传来隆隆的起飞声，从头顶穿过，奔向遥远的高空，朝着一个命定的目的地飞去。真想，追随它一同离开，然后消失于未知的云层。陌颜愣愣地看着窗外，阳光从白色窗帘的缝隙中射入，投落在身上，让她看起来很不真实，像一个天使，通透无暇。
　　“你，真的过得好吗？”林梓宸看着坐在床前沉默不语的陌颜，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他的额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右手也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看上去很像在长征途中受了伤的红军。
　　陌颜终于把头转过来，有那么一刻，她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和迷茫，仿佛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再看看眼前这个人，他的眉眼，他的笑容，还有他看她的眼神，怎么那么熟悉呢？哦，是林梓宸吗？可是，原本遥远的人，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自己眼前，触手可及了呢？陌颜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一直以为，那些回忆早就苍白了模糊了遗落了，可是当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些记忆永远地刻在了她的心里，从来就不曾遗忘过。
　　“嗯，挺好的。”陌颜点了点头，看着林梓宸，“你呢？”问完这个问题，她就后悔了。他都挂伤进医院了，还能好到哪里去吗？而且，这个问题其实在昨天见到的时候就问过了。
　　林梓宸低头看了看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你觉得呢？”看着陌颜局促不安的样子，他又笑了笑，掩饰住眼里的悲伤，温柔地看着她，“陌颜，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陌颜倏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林梓宸，自己喜欢了四年等待了四年的人，居然对自己说：我很想你，陌颜。她突然觉得很讽刺，四年的缺席，成就她四年的独角戏。而当幕布拉下即将退场的时候，他居然走了出来，跟她说：亲爱的，我们接着演吧。
　　陌颜回避了林梓宸看她的眼神，她怕她看了，会再次陷进去。她站了起来，轻声说了句：“我过去看看子轩怎么样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回过头，问：“朱七七，还放在停尸房吗？”
　　“没有，她表哥昨天晚上把她接去殡仪馆了。”林梓宸的眼神迅速黯淡下来，眼中充满了愧疚。
　　“哦。”陌颜感觉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连呼吸都无法自如，好好的一个人，一眨眼的时间，就只剩下把粉尘了。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死亡，而且是跟自己年纪相当的同学。“你，应该对她好一点的。她以前，那么喜欢你。”
　　“我没想到她会为了我……”说到一半，林梓宸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陌颜，仿佛到把她的内心都要看透，看看她的心里还有没有他的影子。“我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