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姻》裸足之舞

6、不速之客

　　在青衣灼灼的注视下，流风缓缓道出：“当年的妖界大祭司，要回来了。而你，只需等着。”
　　“可他若回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一直咄咄逼人的白青衣似乎不知怎么表达，又苦笑着摇头：“算了。你便是这样，永远不知你会做什么。”
　　流风却恍若未闻，只说：“你如今的身份能平安的进得天界找到我，已不易。能说的已尽数相告，回去吧。”
　　白青衣没再多言，欲转身离开。又问了一句：“你那姻缘线——可需要我帮忙？毕竟凡间的事，我较你更顺手一些。”
　　流风蓦然抬头，眯起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为了寻你，近日一直留意着你，哪知你竟违背禁令下凡界，省了我一番力气。跟了你几日，想来就算你平日运筹帷幄，却大概对我的气息太熟悉，又没有杀气，便也未留意我。再想想那不着调的月老，便也猜个大概。可要帮忙？”
　　流风知他说的实话，便颔首道：“多谢。不必。”
　　白青衣也不再纠缠，直视对方天悬星河般的眼睛，嘱了一句：“我的为人你清楚。虽不君子，保密这件事，到还做得来。”
　　——这已是，给过去的时光留情面。
　　流风微微笑了，眸光流转间，绝代风华尽放：“那是自然。”
　　望着他刹那光华流转的脸，站在门口的人离开时，仿若自语一般：“可还记得那年青丘山下，那恣意风流的少年？这许多年，我一直甚想念他。”
　　——那年，青丘山下，那恣意风流的少年么？
　　依旧漫不经心，指尖拿捏着那片桃花瓣。片刻后，流风起身前往天尊乾坤殿。
　　却不知他刚走，身后便有另一个身影从司命神殿飞出，迅速向白青衣离开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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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兮山西峰。是夜。
　　想到那要命的朝歌回了天界，月老特特绕回了府上一番检查，未发现不妥才一口气不歇的，直奔凤兮山。
　　赶到了流风设了结界的杏林。见到了里面正拖着些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木枝企图搭建个棚子的小背影时，却怔住了，一瞬间晃了神。
　　——怎么，竟有些像她？
　　又忍不住讥笑自己，怎么像仙根不稳的毛头小仙一般，竟被些凡尘琐事绊住心念？抬手，一道暖红色的微光便跳跃于指尖，轻轻一点，微弱的红光便环绕周身，缓缓步入结界之中。
　　——这小妖警惕性差的，和那孩子简直有的一拼。
　　“你便是那小妖么？”
　　即便身后的声音，暖风般温和的没有一丝敌意，却还是惊了正在走神的醉茶。猛地转过身，就着身后的月光打量这突然出现在结界内的身影：
　　颀长的身子，松散的披着如盈盈月光般的长袍，丝毫不为晚风吹动的墨发温顺的贴在肩上，温润如玉的脸庞，以及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蓦然闪过诧异的长眸。
　　“你是谁？”醉茶下意识退了一步，反问。
　　今天是怎么了？漂亮的人一串一串的找上门？
　　听到她出声，月老却生生失了神，片刻又无奈的摇头，神情不知是叹了口气，还是松了口气。再开口时，原本来时满腹的紧张、疑问却只变作低低的一问：
　　“你是想盖间屋子？”
　　“啊？嗯，是。。。不过。。。”醉茶回头瞅着自己折腾了许久的“杰作”——一堆没什么可塑性的树枝，有些懊恼：“哦！醉茶想搭间房子等着哥哥的，可是以前的家都是婆婆做的，哥哥有事回去了，还没教我。。。哦，还有，是哥哥让我在这住的。。。”
　　令人惊叹的逻辑性。。。
　　月老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终于在她有些戒备又有些吃惊的目光中走过去，将她轻轻抱起来。“想要什么样的房子？”
　　“啊？”醉茶琥珀色的大眼睛眨了两眨。表示：我没反应过来。
　　慢的可怜的反应力。。。
　　“呵呵，”月老如风一般微笑着，褪去了往日的风流韵味。伸手捏住了她的小鼻子：“怎么有听没懂的样子？说说看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啊？”
　　醉茶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月光般柔和的人要帮自己，急忙拍拍小手，指着前面：“啊！就是，那里，想有一个木头屋子！有草做的屋顶，旁边放个梯子就可以爬上去，晚上可以看星星那样，还有屋子里面。。。”积极的一番连说带比划描述，然后歪着小脑袋看着眼前的人：“这样的，可以么？”
　　颠三倒四的表达。。。
　　他点头：“明白。还要别的么？”
　　“要的！”
　　长久没有露出过笑容的小脸，甜甜一笑。又突然有些苦恼的眨眨眼睛。
　　“怎么了？还想要什么？”
　　“不是啊。。。你到底是谁？怎么进来这个大泡泡里面的？”
　　月老险些脱手将她掉下去。一脸黑线的反省自己，刚才似乎忘了赞美这小妖精令人拍案叫绝的警惕性。。。
　　“我是你神仙哥哥的，呃，好朋友。”月老十分痛心的补充解释：“他有些忙，托我来看看你，不然我也进不了你神仙哥哥这‘缚地’结界。”
　　想来流风也是担心出了纰漏。用的这‘缚地’结界，可以将结界所圈入的土地“束缚”住，随着结界内要保护的人的移动而移动。虽等于是强制性的将里面的人困在一方环境内，却实实在在保护了里面人的安全。而且结界一旦遭到外力攻击，流风作为施术人，会第一时间感知到。
　　抬手提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样式简单却不失威严的龙纹。“这玉是他交与我的信物，是你神仙哥哥的，可能认得？”
　　醉茶蹙起小小的眉头，仔细的回忆，想起那时流风腰间是挂着这么个东西的。终于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开心的指着前面，继续讲解：“那，在那里，醉茶想要一架秋千。。。”
　　原来还有拍案叫绝的辨识力。。。
　　流风腰间那玉佩，可是代表着天尊一族嫡系血脉，流风若知道被人错认到如此地步，不知。。。佛曰：不知者不为过，不知者不为过。。。
　　月老再度点头微笑：“好。”心中却钦佩，幸亏流风用了“缚地”结界啊，不然，不知此时还有没有再见到这小妖精的机会了。。。
　　片刻之后，那张颠三倒四的小嘴终于停了下来，忽闪着长长卷卷的睫毛，小妖精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月老春风一笑，袖袍挥过后，木屋，石桌石椅，秋千小架，碧水荷塘，矮脚小篱，次第出现。
　　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呃——再挥挥袖袍，将醉茶拖来的那堆如今看来，颇有碍观瞻的“废料”移出视线之外。完工。甚是满意的看着醉茶吃惊的模样。
　　“神仙哥哥的好朋友，果然也是个神仙哥哥啊。。。”半晌，醉茶若有所思的自语。
　　月老瞬间无语。将醉茶放下地，任她东跑西看的检查，便立在小院中央，静静地看着，心下竟漫上一丝沧桑的感慨。
　　这样的场景，如此似曾相识。
　　醉茶在小屋边的一小片空地上停住。有些踌躇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月老不言不语，只是默念口诀，一座小小的酒棚就出现在那块空地上，安静的倚在小屋边。
　　醉茶诧异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吃惊的转过身，眼里蓄满了盈盈泪珠，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你怎么知道。。。？”
　　“小傻瓜——”他走到她身边蹲下来，轻轻捏住她小巧的鼻子，柔声笑道：“因为我是神仙啊！自然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怎会，不知你想要什么呢？
　　醉茶眨巴着红红的小眼睛，忽然张开手臂圈住月老的脖子，闷闷的埋着头道：“谢谢——！”
　　轻轻拍拍扑过来的小身子——现在是叫‘醉茶’吧？他依旧笑得温和：“小东西，你家大人教你这样谢别人么？好没诚意。”
　　听到他提到“她家”，醉茶抽抽小鼻子，瓮声瓮气的解释：“我家，以前，就大抵是这个样子。后来婆婆不在了。小酒没有家了。”然后歪着头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婆婆说，眼泪是可以拿来感谢别人。我可以哭给你——”
　　“哈！”月老看着她憋屈的小模样，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半心疼半宠溺的教导：“你道是谁的眼泪都那么价值连城？你家婆婆没告诉你，醉茶非凡人，乃是酒妖。你的泪，便是这世间，顶好的酒酿。”
　　随后，仰头看了看点点繁星，他拉起醉茶的小手，飞身便上了小屋顶。将醉茶放在身边，再翻身躺了下来。眼角，看到了她系在腰间的姻缘枝，以及旁边那把不怎么精致的银制平安锁，身形僵了一僵。
　　不理会醉茶的惊异，他兀自缓缓闭上眼睛。柔和而平静的声音与长发一起，在月色下铺展开来——
　　“很久不喝酒了，倒有些想听故事。你便讲讲你的故事，权作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