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2、雨水

　　题记：始雨水，桃始华

　　断浪喜欢聂风，因为聂风是他在天下会唯一的熟悉的人，也是唯一的可以令他安心的人。
　　幽若喜欢聂风，因为聂风是她在天下会唯一的随时都可以去找的人。
　　孔慈喜欢聂风，因为聂风是她在天下会唯一的完全不会想到去怕的人。
　　秦霜知道，自己也喜欢聂风，因为聂风是他在天下会唯一的可以完全放心的人。
　　他从不用担心聂风被天下会旧门人疏远，不用担心聂风被天下会旧门人欺负，不用担心聂风和欺负他的人大打出手，更不用担心聂风因为学艺不成被师父罚跪。
　　聂风天生就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孩子，上至雄霸，下至厨房阿婆，没人能说他不听话，不懂事，不乖巧。

　　只不过有时候太讨人喜欢了，本身就是件很不讨人喜欢的事情。

　　因为聂风太过让人省心，秦霜就把这茬给忘了。
　　直到他的手下急匆匆地，颜色不是颜色地从门口奔进来，后腿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差点没摔个嘴啃泥，紧张得口齿含糊地朝他嚷嚷时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霜少爷，云少爷……和……和风少爷……在……在后山打……打起来了。”
　　秦霜抬起手用力一拍脑门。
　　他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了步惊云，雄霸第二弟子步惊云，步惊云喜欢孔慈。
　　虽然步惊云从来没有说过，也从来没有给过孔慈什么特别的好脸色看——步惊云从来不给任何人好脸色看永远一副拒人千里之外或者你欠他八百吊铜钱的表情——但是秦霜看得出来，步惊云很在乎，很在乎孔慈。
　　而孔慈和聂风这段时间走得太近了。

　　聂风和步惊云正在对峙。当秦霜赶到的时候。孔慈飞快地跑到了他身后，牵着他的衣袖，躲起来，又探出头来，战兢兢看着如茵绿草上的两个人。
　　秦霜认为应该安慰孔慈，但他不敢转开目光。步惊云的脸色已经很难看，比平常就已经很难看的脸色更要难看几倍，全身上下的那股戾气更加浓重。
　　可是聂风却似乎并不在乎，秦霜一开始以为他是盯着步惊云看，后来才发现聂风看着的是步惊云手里抓着的，那只灰色的兔子。
　　很多大事，探究其起源，都会发现其实根本不值一提，只不过是因为当时当地有人认了真。

　　认真的人往往以为自己一定能赢，却往往输得快。
　　步惊云捏死了那只小兔转身就走，孔慈在秦霜身后发出惊恐的尖叫，秦霜对这种暴戾的行为皱了眉头。
　　而聂风走过去，捡起那只血肉模糊的兔子捧在手里，来到一株桃树下面，跪下来挖了个坑，把那只兔尸小心放进了坑里，和噙着眼泪赶过来的孔慈一起，把挖出来的泥土覆了回去。
　　秦霜本来想问“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很显然现在他要这么问只能显得自己没有同情心，或者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没眼色的傻瓜。
　　他只能在晚饭后找了个机会把聂风叫到自己的望霜楼来。
　　“云师弟，”斟酌着字句，他慢慢说：“脾气古怪，天下会这么多人，他只和孔慈合得来。”
　　聂风眨了一下眼睛，茫然又无辜地望着秦霜，像是没听明白秦霜在说什么。
　　“云师弟，”秦霜只能继续说：“他不是针对你，只是因为，孔慈这段时间和你走得太近了。”
　　聂风像是听懂了。“我没想过和云师兄争任何东西，”他看着秦霜的眼睛说：“吓到了孔慈我很抱歉，孔慈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怎么样吧？”因为秦霜没有说什么所以他顿了顿又说：“我要不要去向云师兄道歉？”
　　秦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他在一瞬间脑补了风云阁可能发生的惨案以及惨案现场以及自己将要面临的惨痛人生。“不用了！”他迅速又严正地拒绝了聂风的要求，然后弯下腰，很认真地看着比自己矮上不少的师弟的眼睛。
　　聂风的眼神比刚才还要茫然而无辜，无辜又茫然。这种眼神直接导致秦霜有那么一会儿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想起来之后他咳嗽了一声以掩饰尴尬，聂风却先问：“霜师兄，你不舒服？”
　　秦霜用力晃了两下手，平静了一下心情才又认真地盯住聂风的眼睛。
　　“你没有必要和每个人都搞好关系……”他一开始这么说，说完之后觉得有些不对于是又改口：“你要知道，一个人是不可能被所有人都喜欢的。”
　　但是这后一句修改版仍旧不是秦霜想要的结果。雄霸的大弟子今天处理了太多虽然没什么重要性但是非常浪费脑细胞的杂事，又做了过分的担忧，直接令他的智商下降了将近五十个百分点。所以秦霜停下来，休息了一下，好好想了想到底该怎么说，最后他开口：“你这样每天除了练功还要讨好幽若、孔慈……这些人——累不累？”
　　聂风惊讶地睁大了他的大眼睛，像是秦霜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然后他回答：“不会啊，我们是朋友呀。”秦霜正在懊恼自己说话技巧需要再度锤炼的时候他又说：“我以前都是一个人，没人和我做朋友。有朋友要比一个人开心得多。云师兄也想要朋友的，他一定是以为孔慈和我做了朋友就不是他的朋友了，所以很生气。我想跟他说，我们大家可以一起做朋友，一起玩的。”
　　秦霜彻底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
　　是啊，他还能说些什么呢？聂风看来已经有了主意了。他的小师弟，雄霸最后一名入室弟子，如无意外是绝对可以竞选天下会最固执的人的，初初面对雄霸的时候聂风都能做到固执己见，更不用说现在面对的不过是他秦霜——
　　他还能指望些什么。
　　“我提醒你！”完全没有办法的秦霜只能摆出一副非常低级的，恐吓小孩子的常用嘴脸：“你要是被云师弟掐死了，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聂风对着他那张力求狰狞的脸露出个大大的，也灿烂得像今天的阳光一样的笑容：“我相信云师兄是好人，绝对不会的。”又扑过来大大地抱了他一下，几乎要虚脱的秦霜无力地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等着聂风抱完了离开望霜楼，被拥抱的时候他却嗅到了桃花的淡淡香味，这几日其实还没有到花期，而聂风放开他，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朵娇艳的粉红色桃花，那朵桃花被聂风小心翼翼地拈起来放到他手心里，他看着那朵花，聂风的声音压低了贴到他耳边：“霜师兄，跟你说个小秘密，是我和幽若孔慈发现的哦，后山有个小温泉，不能泡，但是旁边桃花开了，幽若说，这个地方，只能告诉我们的好朋友。”
　　秦霜想哭，又想笑。现在的这个年纪，他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一些不必要的情绪，但是天下会，这么高这么冷的地方，每一年的春天都是姗姗来迟，他的确，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桃花。
　　.
　　那株桃花在温泉旁边，开满了娇艳的粉红色花朵，温泉袅袅的乳白色雾气缭绕着它，看起来简直像上天的恩赐物。
　　就连一向冷面冷心的步惊云也没能说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