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隧记》aramis1212

8、为奴

　　时，忽都思既入大马士革，走马曳怯的不花沿街示众，城中□□见之，无不拍手称快。末，又立十字架，剥尽衣裤，赤身钉于上，笑曰：“此刑甚苦，那颜堪受乎？”怯的不花遍体鳞伤、气息奄奄，闻之，无力更不屑答之，唯睥睨以对。忽都思不甘，问拜巴尔卒，其妻子何如。对曰：“妻女，将军既令我等分之；子，皆戮，唯末子阔里吉思，年方六岁，颇聪慧，将军见之甚喜，故暂留之。”闻言，忽都思顿怒，斥曰：“斩草须除根，焉能留此逆种，为父报仇乎！”遂令解至。独辫后垂，白胖娇憨，左顾右视而了无遽容，见者无不可怜。然忽都思不为所动，攥其辫，拖至十字架下，指而胁曰：“至此，那颜于蒙古、于旭烈兀，忠义尽矣。若降，孤可留汝子性命而予君痛快。”怯的不花目子，咬唇不语，泪涟洏。阔里吉思见之，急挣扎呼曰：“额赤格常言：臣仆当死忠，焉能因我失节！不孝，先去矣！”闻之，合眸，强笑以对。望父，亦笑，猛挣脱，昂然引颈。忽都思无奈，令杀之，踹尸嗤曰：“家破人亡，好忠臣也！今毒日蝇蚋，君自便。”怯的不花紧合眸，咬唇破，握拳强忍，钉锯创口，血涓滴……
　　赤日炎炎，汗浸创，火烧火燎，更兼蚊叮虫咬，久之，实生不如死。奄奄，忽朦胧闻人高呼曰：“苏丹手下留情！”强睁眼，见拜巴尔趋，耳语忽都思，后，诸马木路克卒引路，鞑靼、曼努埃尔佩刀领兵至。闻言、见状，忽都思愕而疑，召近侍护卫，握刀问曰：“马木路克素与埃瑞波斯水米无交，国君此番前来，何意？！”鞑靼急令曼努埃尔并己兵退之，孤身上前，拜而叉手曰：“苏丹多虑，马木路克神兵，天地敬畏，埃瑞波斯海角小国，安敢捋猛虎之须？今者来，只因鄙国太祖武王系魏人，东来之族，皆孤兄弟……”转首目怯的不花：浆血阑干，体无完肤，左胫白骨赫然，不觉心痛，复请曰：“今苏丹欲杀怯的不花，如断孤手足，痛彻心腑，实不忍也，故求市之，望苏丹网开一面，饶其性命而显□□宽宏之德……”然言未毕，怯的不花见鞑靼束发盘领，幞头交脚，裹肚抱腰，白日青天，愈似南人，挣扎吼曰：“……蒙古臣，死不降宋！昔尔盟拔都罕，撤兵背盟、诬陷我等；言盟我，袖手壁上观！……此等翻云覆雨、背信弃义之辈，救我，实辱我也！怯的不花生天地间，头可断，身可碎，宁死……宁死……宁死不受此辱！！！……”闻之，忽都斯嗤曰：“一心求死者，不可救也，国君三思。”鞑靼笑而再拜曰：“苏丹宽宏，气恼之言，岂可认真？”遂抬右臂，撩袖露手示意。忽都斯踌躇，沉吟半晌，无举动。拜巴尔见之，复趋而耳语曰：“南欧罗巴并我埃及之地，古来即得海权者得天下。埃瑞波斯盘踞巴尔干千余载，已成海霸，不可小视，今苏丹欲越苏伊士地峡、争雄亚细亚，然马木路克北临地中海，一心向东，若结怨埃瑞波斯，实乃以背向敌、兵家大忌也！米凯尔•拉斯卡利斯虽受正教浸礼，然埃瑞波斯法家之国，实用为本，不屑神鬼，故不敬基督、不行事奉圣礼，有正教徒之名而无正教徒之实，非我□□仇雠，盟之，不悖安拉。况怯的不花鄙夫耳，今筋断骨烂，再难征战，定成废人，鬻之，何害之有？宁交一友，不结一仇，不若……”仍觉不妥，踌躇曰：“米凯尔逐利之人，焉能无端市一废人？其中定有诈，万不可鲁莽。”言毕，令毋多言，却，欲去。拜巴尔阻之不及，无奈，急目鞑靼。鞑靼会意，疾走至十字架下，望怯的不花，按刀诡谲笑曰：“安拉大仁大慈，苏丹宽宏之主，得饶人处，自当饶矣。然蒙古嗜血，数屠□□，仇怨甚深，岂能轻赦？！”遂拔刀击怯的不花，齐膝断其左胫。怯的不花厉呼昏厥，血流如注。收刀，镇定依旧，回身复拜忽都思而叉手曰：“蒙古马背得天下，今左胫断，弓马绝，又粗鄙无谋，不识几字，岂可提笔从文，兵法修列，实一废人耳。鬻之，何害于马木路克？鬻之，苏丹与孤，兄弟也……”忽都思止步，沉吟再三，问曰：“既如此，国君市此废人何用？”一语破的，鞑靼忽面露窘态，近前垂首尴尬低语曰：“埃瑞波斯俗，恰《古兰经》所谓大恶也，苏丹何须多问某嗜痂之癖哉？”知其意，忽都思甚恶之，白眼唾弃曰：“埃瑞波斯都雅典，当得巴尔干之文采风流，谁想当今国主，竟以膻肉酪浆充饥渴，奈何！”鞑靼含笑以对，不愠，复抬右臂，撩袖露手。忽都思强抑厌恶，握其手，两袖同掩之，捏码议价。半晌，手松，鞑靼揖歉曰：“来时匆忙，未携金帛，容我归国……”忽都思嗤笑曰：“虽君无戏言，然定者，方定也。国君此去，何为质？”鞑靼自怀中取己金鱼袋奉之，又目曼努埃尔而诡笑曰：“此国主鱼袋也，今孤以一国之信为质，且令贞侯滞此待之，苏丹以为如何？”闻言，曼努埃尔大惊失色，扑而疾呼曰：“人主鱼袋如国玺，安能轻易予人！”笑曰：“苏丹，孤兄弟也，暂为质，又何妨？贞侯若虑己安危，孤留此，如何？”曼努埃尔无言，整衣正冠，敛容，向鞑靼一长揖，自解佩刀，疾走至马木路克卒前，探双手作束缚状，求缧绁。拜巴尔见之，急令兵士解入营帐严加看管。至此，忽都思方心安，虚情斥拜巴尔无礼，令善待之，且抚鱼袋颔首笑曰：“鱼箔虽轻，信义却重，人主之诺，孤焉能疑之，自可放心归国。”埃瑞波斯卒遂拔钉解怯的不花，止血敷药，海陆车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