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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飞鸟和鱼 ...

  •   火无害后来才知道,这里已经是南海,与东极相隔万万里,而小岛所在,便是南海有名的“鲨鱼礁”数十座连环岛其中一座,这些岛有大有小,大的数里,小的仅百米,彼此间还有白沙甬道连接着,沙道上面的水浅,还不到半膝间。

      而在落脚的小岛上,他找到了一处修道人留下的小洞府,里面只有一间石室,石室中一床、一桌、两椅,皆是石头制成,简陋的同时又带着修行人的朴素。因为这个小岛浅滩处长着一种透明的小鱼,便取名做小鱼岛。

      自此之后,火无害便在岛上安心修行,虽然他资质并不算好,但他是火犴之子,天生便能吐火,而火经更加与他天性契合,修炼起来,竟然进步神速。只一年,便将火经上篇所记载的吐纳呼气之术修成,所欠缺的只是功候积累。
      火经分为二乘十八诀,上乘九诀专讲吐纳呼气之术,下乘九诀是因修此经而衍生的道术。修完上乘,根基稳固,就可以修习下乘所记载的诸般术法。

      火经乃是五行中独修火的法门,有挬与世间的练功真法,修成得道,便为火仙,但这火仙位业,只等同寻常的散仙,唯有得到下篇,才能修成真正的火仙,虽然达不到天仙一流,但论其位业,也相当于正统地仙。

      当然,什么散仙、地仙的,距离现在的火无害都实在太远了,他现在能做的,便是静静修炼。等功力有了火候,便能开始去探索这个神秘的世界。

      南明礁也有不少散修在此修行,但叫得做散修自然就不是玄门正宗,多是旁门,其中甚至还有几位左道妖邪,还好彼此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倒也能相安无事。

      火无害的小鱼岛已荒废了数十年无人居住,自从他住下之后,附近小岛的散修多多少少都有了感应。更有散修暗中窥探过,发现只是个周身长着红毛的小孩之后,便放下心来不去理会了。
      一个小孩子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岛上,若是他背后有高人撑腰,贸然得罪岂不是没事找事?若他真的只是个普通小孩,是得了什么仙缘而来到小岛上,便更是无须理会,凉他也没甚威胁。

      又过得一年,火经下乘九诀中大多已修炼完,唯有最末三诀并非短时间能精习的,于是火无害便停下,这时他已有不俗法力,有了最起码的护身之力。

      小鱼岛因一种透明的小鱼而取名,说起这些小鱼倒也奇异,在小岛的浅滩处有一巨石,半截没入海中,半截露出海面,下面那一半常年被海水侵蚀,蛀出许多孔洞,而透明小鱼便寄居在里面,即使白天时从石孔中游出,也绝不会离开太远,它们的活动空间始终围绕着大石,仿佛那就是母亲,有种难以言喻的眷恋。

      火无害在小鱼岛住下,形单只影,未免感到孤单,所以最爱这些小鱼,一有空闲就坐到巨石旁边的礁石上,脱了鞋子,把小脚伸进海水中,那些小鱼仿佛也知道他是这个岛的主人,一点都不怕他,每次他来时还会全部游出来,咬他的小足、舔他的脚心,似乎在跟他玩耍,嬉戏笑闹。所以他是最爱这些小鱼的。

      风吹晴空,蔚蓝无云的白天,漫天繁星,明月微凉的夜晚,有它们陪伴,似乎也不感到寂寞了。

      这些小鱼数量并不多,大约只有几百条,近日总有一只海鸥徘徊在小鱼岛上空,一旦见到小鱼从岩石里游出,便立即飞下啄食,只不过几日,已被它吃了近半。等到火无害发现不妥时,小鱼已经少了一半多。他恨极这只海鸥,好几次都想抓住它烤了吃报仇,只是这海鸥竟也异常狡猾,每次见到他出现就飞走,等他走了又飞来,仿佛有着智慧般,让火无害恼得咬牙切齿偏又无可奈何。

      火无害明白自己毕竟修道年浅,难制死海鸥,便寻思着炼一件渴望已久的法宝——在这个世界行走,没有法宝是会死得很惨的,而且又有谁人能抵抗得法宝的诱惑呢?

      火经上记载着一种法术,此术曰:太阳针,这是一种类似法宝的道术,专门采日光之气,以火真气将之凝练成型。

      为了防止海鸥再来偷吃小鱼,火无害干脆就在礁石处用功,除了每天必做的吐纳功课外,便是采气,采晨曦破晓的朝阳之气,采午时烈日纯阳之气,采西落黄昏晚阳之气,然后行使火经上的秘法,令之凝结,过了七七四十九日,终于让他炼出了生平第一件的小法宝,外形如一枚发光的针,被他取名为——无害针。

      唔,纪念下嘛。

      法宝练成之后,翌日,火无害便不出洞。他知道飞禽类生灵一双眼最是锐利不过,无论他怎么躲藏都是瞒不过能在天上飞来飞去侦察的海鸥,所以只把无害针沉入浅滩里,就在一块不起眼的礁石底下。然后静心等候那只可恶的臭鸟。

      当朝阳升起,万物复苏,生命的元气,便使世界有了色彩。

      海鸥果然如往日般准时到访,为了吃那美味的小鱼,它还真是锲而不舍呢。

      这只海鸥羽翼尖端的颜色并非寻常海鸥那种由黑色渐浅而灰的杂色,而是淡淡的纯宝蓝色,衬着它雪白的身躯,金黄的利嘴,健美的身姿,其实真是难得一见的灵禽。若非它喜欢啄食小鱼,以它讨喜的摸样,火无害一定是舍不得对付它的。

      海鸥见那红毛怪人并不在岩石旁守护,翅膀轻轻拍打,仿佛都因而轻灵了许多,但它没有性急,而是悠闲的在天上绕行,锐利的眼睛漫不经心的观察着。

      除了有块礁石下偶有银光一闪,似乎没什么不同……

      在海鸥思索着的时候,住在巨石里的小鱼已纷纷游出,火无害守了四十多天中一直没有任何事故,使牠们都忘记了那来自天上的威胁,况且,单纯的小生灵,又会有什智慧?日起月落,繁星闪烁,生命在循环,而牠们依然这样生活。

      侦察了良久,海鸥终于还是抵不住小鱼的美味,再次盘旋了数圈后,一个猛扎朝浅滩扑去,清澈海水流动,小鱼近在眼前,而就在它以为又能得手之际,突然一道银光从水中向上激射,闪烁间穿体而过。只听得一声悲鸣,海鸥直直跌落海水中。

      “哼,臭鸟,这次你还不死。”一道红火从岛上飞来落在礁石上,正是满身红色毛发的火无害。

      如果海鸥没有捕食过火无害的小鱼,以它那娇小讨喜的灵禽摸样,不说火无害,估计别的谁也不忍心对它下辣手,只是它偏偏惹恼了火无害。比起它,陪伴了自己两年的小鱼更有感情。

      那海鸥跌入海水中,因左翼已伤,再也无法展翅高飞,只得拼命的悲叫挣扎,就在火无害思索着该怎么处置它时,忽然从海上传来一把沙哑难听的男子声音,大声急呼:“道友手下留情!”

      声音中带着显然的惶急。伴随着恬静的海浪声而来。

      火无害朝来声处望去,只见到一片翠绿色巨大树叶,如同扁舟般,御着海水,顺风而来。树叶上面站着一人,待来得近了,才看见竟是个比自己还要丑样一百倍的怪人,手里持着一根碧玉做成的鱼竿,鱼丝缠在顶端,鱼钩反射着烈日光芒,特别醒目。

      该怎么形容呢?实则这个恐怕不能称作是人,他金发金须,大头短项,红眼大鼻,凹目阔口,长得半人半鱼,身材又矮又短,浑身漆黑如墨。

      那树叶扁舟单薄一片却能载人遨游大海,应是件法宝,且速度极快,听到怪人说话声时望去分明还是距离极远,但只一会儿便来到了面前。

      这人虽生得丑怪,但神情语气俱都和善有礼,他施礼道:“道友,还请您手下留情。这是我所养的孽畜,不知道它怎得罪了道友?”

      就知道臭鸟是有人养的,否则那会这么灵性狡猾。

      火无害斜瞥着来人:“你是谁?”

      怪人原本以为火无害是在此地潜修的散仙,初时心中还带着几分忐忑惧意,因他知道旁门散修中人多是性情古怪,孤僻乖张,更有些邪门左道尤其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等到了面前,才见到这个红毛人分明没甚法力,并且观其体格面貌还是个稚龄幼童,只不清楚为何长着这一身的毛发,也许是附近岛屿某位散仙高人新收的弟子也说不定……想到这里,金发怪人心里惧意虽然淡去,但仍不敢托大,咧嘴一笑,尽量不失恭敬的答道:“我乃南明礁金须奴,并非旁门妖邪,小道友不须害怕。这只海鸥是我所养灵禽,随我修行数百年,性已通灵,颇有气候。只因在在两月前,它如往常般飞去玩耍,归来时双眼却显得精光外露,细嗅气息,仍有淡淡清香遗留,分明是吃了某类天材地宝,得益良多。初时我也没在意,以为是它偶有福缘,但想不到此后连续数天,每次归来时都显得透澈空灵,才数天,便抵得上它十几年苦修。那时我便觉有异,却仍未太放在心上。接着它依然是早出晚归的,只是再也没有变化,过得些天,我便渐渐忘了。”

      “直到今早它如平时般飞走,我在打坐间忽觉心绪不宁,于是默算福祸,竟算出它命中三灾最后一劫便应在此时。因这孽畜已伴我数百年,感情深厚,无逾亲人,赶紧追来,幸好来得及时,倘若再晚一会,怕是……”

      这金须奴剩下的话没说出来,但火无害自然也知道,无非就是自己将那臭鸟剥皮拆骨烤熟了吃掉……

      虽然金须奴礼数做得十足,人又恭敬,但你家的鸟是鸟,我家的鱼就不是鱼么,杀鸟是残忍,那么吃鱼也是残忍。死了那么多条的鱼,每条也是生命咧。

      心中这么想着,本来还想板个臭脸的,但又一想,这可不是从前的世界,弱肉强食,修士高来飞去,能人异手层出不穷,更有争吵几句就以命相拼的,稍微不为意便惹来杀身之祸,而自己本领有限……唔,还是算了。

      想到这里,火无害便缓下了脸:“本来你的鸟吃我的鱼,我是极生气的,既然你来求情,那么这次就算了,但得先说明,你必须管好你的鸟,如果再来吃我的鱼,就算拼着命我也不会跟你干休的。”

      听到这句,金须怪人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尽管这个红毛小孩不算什么,但怕就怕在他背后不知道会有什么后台,能化解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此时海鸥已经被金须奴行法摄到手上,其实两人说话间才过了一下子而已,海鸥在落水时还有好大力气挣扎求命的,而此时躺在金须奴手中,却显得神情萎糜,身子无力瘫软着,好似无力动弹,呼吸越来越虚弱,整个奄奄一息的摸样。

      金须奴大惊,连忙运功查看海鸟的内腑,脸色忽然变得难看,半响,才叹了口气,苦涩说道:“我以为来得及时,能助它躲过这最后一劫,想不到命数难改,它始终还是逃不过三灾劫难,此时已离死不远了。只可怜它道行浅薄,修炼不出元胎,我就连帮它历劫转生也不行……唉,怪我自己功行不够,只能让它自去投胎罢了,也不知道下世它会投生在那里、成什么呢……这事不怪道友,只怪它自己随我修行数百年,仍然不改贪痴之念,以致有这场劫难。”

      本来臭鸟是死是活都不关火无害事的,在他心里自然是死了最好,但看到金须奴那么伤心难过的样子,而且又听说臭鸟陪伴了他几百年……几百年呢,感情一定很深吧?

      海鸥可能也知道自己快死了,这时候竟然不再悲恸,只是挣扎着用尽所有力气抬起头,眷恋的看着金须奴,眼睛睁得大大,仿佛要拼命把这张脸容印记在心中,一滴泪水潸然滑下,跌在主人手心。

      浪花拍击海岸的声音,清风吹拂的声音。

      仿佛……碎了一片花瓣的声音。

      看着这一幕,不知怎地,心里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

      “哎,真是的……”火无害有些挫败的说着,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又用力吐出——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到事情他就习惯这样,好似能把心里那无质的闷气吐了出来般。他拍了拍金须奴,然后张开口,吐出一颗外形仿佛珍珠,闪耀着宝气红光,璀璨刺眼的事物。

      火无害接住这珠子,眼里有如同海鸥对金须奴的依恋般的不舍:“这本是我亲人留给我唯一的宝物,乃是六百年气候的内丹,珍贵之处不须我讲你也清楚,有这颗元丹,我的修行路便通顺畅达许多,免却许多年苦修,没了它,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生出多少磨难呢……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竟然要把这宝物给你,救你的鸟……哎,真是疯了我。”

      异类修炼长久,腹内便会孕育元丹,那是它们一切的生命力、根基、法力所在,若被夺走,轻则元气大损,重则性命难保,任何的异类生灵对内丹的重视堪比性命。火无害的生父火犴已有八百年功行,它有心随妻而去,死前便把自己的元丹吐出,交给火无害,这也是它作为一个父亲,所能为爱儿做的最后一件事。

      火无害一直对这宝物是最为珍重的,不单止因为它能使自己修行路途通顺,更因为那里有那一人一兽的爱、与那份回忆。

      但他又觉得,他是应该这样做的。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火无害咬着唇把元丹递去,金须奴下意识的接过,元丹充沛的灵气迎面扑来,呼吸间泌进心肺,顿觉若有若无的暖意扩散开去,游走于四肢百骸间,通体舒爽,精神一振,脑海即时清明,他混乱的思绪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实上,他比火无害更加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正因为明白,所以他才震惊、才茫然、才不知所措。

      “这……”

      呢呢喏喏了好几番,看着海鸥气息渐渐消逝,金须奴终于才抛下心里的复杂情绪,认真而又严肃的对火无害躬身道:“我本以为它难逃一死,想不到火道友竟然这般善心,将如此宝贵的元丹相赠,想这小畜生随我数百年修行,因性子懒惰又爱淘气使坏,别说元胎,连内丹也未能凝练。如今得了这元丹,不但可以起死回生,更能减它百年苦修,成就内丹。它命中异类三灾都已渡过,只要从此之后努力修行,相信终有一日能凝出婴儿。此个大恩,实在是无以报答。日后若道友需要,便是刀山火海,金须奴也义不容辞。”|

      这些话就好不听了,火无害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好了啦,别说这种文绉绉的话,你还是赶快救它吧。”

      金须奴点了点头,告辞之后立即驱使树叶扁舟飞驰而去,因为刚刚元丹出现时,有光华外泄,别说有功行的人,只普通人也能察觉,宝物最易为妖邪觊觎,他担心会为火无害带来麻烦,所以并没有藏好,而是让宝气依旧泄出,直到离开了好一段距离,才把内丹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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