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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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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不痛?难不难受?想不想死?”
老七冰冷彻骨的声音犹豫蘸了浓盐水的鞭子,狠狠抽在傻豹子的兽心上。那一双银眸已是布满了血丝,痛苦而绝望地盯着那张毫不变色的脏脸上。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傻豹子力气尽失,也不再作无谓的挣扎,无力瘫软在地上,腰身弓得像河里的虾米。
“别看,没有人会救你,你记住。”
傻豹子就在那低沉的宣言中,放弃般慢慢阖上了双眼。
它在一阵冰凉的触感中醒来,一抬眼,立刻起了一爪子,在那人脸上划出三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抱着它的是老七。他受了一爪,摸了摸脸,触到了鲜红的液体,立马脸色大变。
他反手一制,抓住了傻豹子的爪,恶狠狠问:“是哪只爪子抓我?是这只吗?”
傻豹子委屈地看着他,全身无力,那爪子缩也不能,不缩也不是,全身轻轻颤抖着,等待着痛苦的来临。
可老七苦着脸半晌,突然由阴转晴,嘻嘻一笑,似是十分满意:“乖乖别动啊,给你洗澡。”说着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用手兜着水为它擦洗身子。
直到满汪泉水都被洗得又红又黑,傻豹子的毛洗净了,老七的脸也洗净了。
上了岸,俩俩各占一方地,各自把毛发晾干。
老七不知哪根神经不对了,竟然好好地把头发束了起来。那张俊得吓人的脸,在阳光中透着一丝丝惨白的阴森。
“傻豹子,记住,你是豹子,不要因为一点小恩惠,就对人摇尾乞怜,放松警惕,须知,豹子不是万物之王,神也不能主宰天下,真正可怕的,是人心。”老七撩起梳不尽的刘海,侧脸对它如是说。
那是傻豹子第一次知道人体的温暖,第一次目睹老七的全貌,也是第一次知道,人心难测。
于是,老七和傻豹子又找到了新的相处模式。
已经两岁大的傻豹子已经不再需要老七投食了,它长得高大健壮,一身毛发又黑又亮,捕猎时的身姿矫健凌厉,几乎没有能够逃得过它爪下的猎物存在。
老七的疯病也在持续,同样也分心情好与不好,但早就不再投食。心情不好时,随手捡起树枝就去抽打傻豹子。这老七显然不是普通人,动作快得连傻豹子都应接不暇。看它上蹿下跳狼狈不堪就乐得捧腹大笑。
心情好时,比不好时还要可怕。
比如那日,兴高采烈地高呼:“傻豹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张开五指一看,傻豹子立马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老七当即不高兴了,阴沉着脸骂:“没良心的家伙,谁把你养这么大?跟头牛犊似的,啊?”
傻豹子心道,嗯嗯,是谁啊?好像是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啊?便伸足了懒腰,默默准备走远点,省得挨折腾。
老七又接着骂:“老子寻个欢乐,你还给脸不要脸了!过来”
嗷呜一声,傻豹子欲走,却为时已晚。只恨不得自己少长这一截尾巴,也就少了个逃命时容易被牵到的把柄。
只见老七他一手使劲一拽,另一臂紧紧圈住傻豹子胸腹。一派管你手舞足蹈哀号连天,我自岿然不动之态,唇靠到毛茸茸的豹耳边低声哄:“不要动,再动就要惩罚你了。”吓得傻豹子浑身一僵,又想到了以往没少吃过的苦头。
处到现在也知道,要么别落他手上,落了他手上就最好识趣,否则下场只会更悲惨。
一双魔爪在他耳朵上一阵捣搅,扒开了脑壳上的毛,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它的耳朵畔。这触感不禁让它浑身一颤,耳朵也随之抖了抖。
紧接着,耳翼上传来了轻微的刺疼,就跟被树枝刮了一下差不多,提心吊胆过后,疼痛早就消散了。
老七在它头上说:“这可是熔了二十两银子铸的雕花环,可惜你便是白眼翻死也看不见。”
傻豹子想昂头看,果然看不到,又伸爪子去挠,被一巴掌拍掉。
“挠掉了我炖了你吃!”老七凶它。
似是察觉到老七不善的语气,它顿时警惕起来,全身肌肉紧绷,作出随时逃跑的姿态。
不料光有雷声,未见雨点。倒是一阵沉吟后,又来了句:“唔,不错,再戴一个。”
傻豹子窝在老七窄小的怀抱里早已浑身酸疼,只道想早些脱身,撑起身头脑壳抵住老七的下巴要跑。老七使劲摁住它,沉声问道:“你不愿意?”傻豹子点点头,老七又问:“那你为何不反抗?”傻豹子一愣。
老七抬起傻豹子的大脸,把它的嘴巴拨开,抚弄它匕首般的尖牙,脸上全然看不出所想。
“用这里,搁在我脖子上,咬断我喉管,这样便了了,就跟你捕猎一样简单。”
他再追问:“为何你不反抗?”
傻豹子呜咽一声,重新在他大腿上趴下,表示认栽。
“傻豹子啊傻豹子,你真傻。你不肯反抗,就只能任人摆布。”说完老七手一扬,又是一只银环打上了它的耳翼。完事了,一起身,直接把傻豹子从大腿上摔下去。但傻豹子也早已今非昔比,便是稳稳落地,仍是姿态优雅。
老七对月大笑:“哈哈哈哈,甚好甚好,日后我老七走了,还能对人夸耀:我曾养过豹子,它耳朵上还有我盖的戳儿呢。”
春来又秋去,四年转瞬即逝。
这四年间,傻豹子早已长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黑豹,往巨石上挺胸傲立,就连追龙山上最凶猛的熊也得让着道儿绕路走。
十二月,追龙山上迎来了落不尽的大雪隆冬。老七这一个月里早已没再下山,就靠傻豹子勤快捕回来各种野味,好生伺候着。每回从傻豹子口里取下鲜血淋漓的生肉,老七都要骂它:“就你多事。”顺手来几拳招呼着。傻豹子更是愈加精于此道了,拳来将挡,偶尔还能扭转局势,反压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