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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脚步声是那般适时地出现。小豹子瑟缩了一下,抬起眼与他对视。

      “害怕?害怕就滚,滚远点。”外来人还狠狠跺了一下地。

      小黑豹应声消失。

      晚上,篝火燃起,外来人煮了一锅香喷喷的兔肉汤,大口吃肉大碗喝汤,啧啧有声。不时还瞄了瞄某个黑暗的角落,笑得甚是猖狂。

      小豹子决定明日那长毛大块头一走,自己就把肉干吃掉,管他三七二十一!

      天一亮,外来人准时起身,背起竹篓下了山。

      小豹子兴冲冲从草丛中窜出来,几乎是一个猛虎落地式扑到那块记忆中回转了千百遍的地儿上,肉干却不知所踪了。

      小豹子顿时泪流满面,一双银眸水汪汪得瞅着地上,前爪不死心地扒拉扒拉。

      任凭它把地扒拉出一个洞来,没有就是没有了。

      更何况它已经饿得动不了了。

      它抽着鼻子,努力嗅着空气中已经飘散的肉味儿,努力想象着自己在吃肉。

      眼冒金星中,它软倒下去。

      到了黄昏,听到了脚步声的小豹子已经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它有尝试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威吓声,它真的尽力了。

      外来人走过去,揪起它后颈上的皮,把脏兮兮的脸凑过去,和它有气无力地半眯着的眼睛对上。

      放大的人脸有些吓人,小豹子突然来了力气,极力挣扎着。它要离开这个魔爪,突然就真的离开了,被魔爪狠狠扔到了地上。

      魔爪从袖袍里拿出那块它魂牵梦萦的肉干,在它鼻子前扬了扬,抛在了自己脚边,真的就在脚边,脚的边沿,紧挨着他的破烂草鞋子。

      那意思很明了:只要你过来,就能吃到肉干。

      饿死还是被害死,选择什么一目了然,更何况此时的身体已由不得它做主,而是本能行了先。它犹犹豫豫撑起来,歪歪扭扭挪到距离肉干一步的地方,用爪子拨了拨。

      当然是什么都感觉不到,既不烫,更不会动。

      抬头看了一眼大块头,他正眯着眼冷着脸,俯视着它。

      最后它孤注一掷,脖子一伸肉干一叼,呼啦转身几步跃到十步开外。

      到手了!它心里在欢呼,在沸腾,在雀跃!它把干硬的肉干嚼了又嚼,嚼了再嚼,末了才依依不舍地咽下去,还再三舔了嘴角。

      “好吃不?”外来人冷笑着问。

      小豹子歪了歪头看他。

      “哈哈哈哈!”他仰天狂笑。“胆大者得食,孺子可教也!”

      外来人这一来就是一个年头。

      这一年来,生活都是无比规律,早起下镇铸点铜环,做点买卖。卖了钱,就买肉买米,下锅煮粥。但从不买别的。衣服还是那套,草鞋还是那双,天气却已从夏末转入秋初,他好像一点都不觉冷,依旧晃着两袖空袍,走到哪唱到哪。

      心情好起来,肉就一块一块咬成一小口一小口抛到地上喂豹子,体贴无比,好似生怕它饿死鬼投胎吃太快噎着,心情不好可没这耐性,骨头随处乱扔,砸到哪他可不负责也不管赔。

      多亏他不少,当初瘦骨嶙峋的黑豹,如今眼看着长出了肉,个头没长多大,只有三四个月土狗子大,就是健壮了不少,动作也更见灵敏了。

      每日准点,听到了脚步声临近,小豹子便撒着欢蹦跶着四条小腿,迎着他走过来。虽然还是没敢靠太近,但学会了跟尾。破草鞋走到哪儿,它也微昂着头跟到哪儿。这时候,管手上有吃的没吃的只管跟着,一双银眸眼巴巴水汪汪,就是扔石子也赶不跑。所以外来人管它叫“傻豹子”。

      外来人管自己叫“老七”,尽管他的声音听起来最多二十七八,并没多老。

      再者他也只记得这个“七”字,再多的别的什么,他就记不得了。

      老七是个疯子,镇民已经看出来了。他喜怒无常,要么憋死一整天不蹦半个字儿,要么烦躁起来,出其不意大叫出声,曾吓哭过不少镇上的小孩子。

      这晚他脾气就特别不好,怎么也赶不跑傻豹子,干脆一个人抱了整锅粥上了树杈吃,用手抓着一口一口舔着吃,一边吃一边赏着镰刀似的月亮。

      嗷呜,身后有喷热的气息。他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去!”

      原来傻豹子也会上树。其实傻豹子精着呢,自从肉长出来后,有力气了,早就会自己树上掏鸟蛋,地上逮兔子了。肚子饿不着也饱不死,本就不稀罕老七那几口肉。

      可是老七打发般扔给它时,它还是欢喜无比地跑过去叼。

      看着它撒欢的小样儿,老七忿忿然骂:“呔!不知死活的东西,给你就吃,看我毒死你。”

      傻豹子不理他牢骚满腹,砸吧砸吧吃得很香。

      又说:“你还是不是只豹子,真不知你是豹子还是耗子。”

      傻豹子亲热地呜咽一声,舔了舔吃干净还残留着味儿的树干。

      老七越看越怒,不禁霍地站起来跳下树,叫唤傻豹子:“死来!”

      半大的傻豹子山风一般刮过,身姿娴熟跃下树,姿态优美。

      老七随手从枯死的空心树干上摘了唯一一株颜色鲜艳,不知长了多少年的大菌,揉碎了把汁液连伞肉全洒在肉粥里,粗粗搅动几下。他干这些时都是当着傻豹子的面,不遮也不躲,任凭它眼珠滴溜溜地看着。干完一切,砰地把旧锅整个儿砸到它面前,把它猛吓一跳。

      “吃!”老七命令道。

      傻豹子看看他,不晓得他生的哪门子气。可是它犹豫片刻,还是顺着老七手指,低下头去吃那锅肉粥。肉粥果然很香!它西里呼噜吃完,一昂头,像讨赏般摆着尾,只差没去蹭老七的腿。

      只是老七对着它热情如火的银眸,却是阴冷地笑起来。

      不消半柱香的时间,野兽的哀嚎一声接一声,充斥着整个被夜笼罩的山头。那恍如正抵受着煎皮拆骨之苦的恸哭让百兽都噤了声,缩在自己的窝里瑟瑟发抖。

      傻豹子蜷成一团,用自己的腹背狠命擦着地下,擦了一轮,又蹦起来用力往树头撞去,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叫解脱,那一身黑亮的皮毛,渐渐渗出了黑红的汁液,慢慢团成一撮撮解不开的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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