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谣》雪七

9、第 9 章

　　西湖纱的帐子，是我曾说过喜欢的；洞庭湖苏家文秀镜，是我曾说过喜欢的；名家张显之千金难求的屏风，是我曾说过喜欢的；京都皇家御用的铜雀重雕熏炉，是我曾说过喜欢的；木枷不规则拼砌的门梁，是我曾说过喜欢的；要建五间小屋在湖上，湖心有个小亭子，是我曾说过喜欢的……
　　醒来后，我看到的便是这些曾经说要林雪萧给我作聘礼的物什。
　　这些三月前觉着陌生到渐渐熟悉的物什，此刻清清楚楚站在我面前，熟悉到令我流泪，也陌生到令我流泪。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以前？
　　有个叫做上官莫言的心高气傲只肯为林雪萧折服的女子，在这小湖边上兴高采烈地指指点点：这里我要西域模样的房间，这里我要做剑阁，这里这里，我们可以用来放藏书啊……
　　她的爱人温柔看着她，说，好啊，这里明日动工，等到完成了，我们就择日成婚好不好？
　　那个女子，曾经神采飞扬，踌躇满志。那个女子，曾经独步天下，名满江湖。她说她的林雪萧不必多么出类拔萃，只要爱她便好。
　　林雪萧总是温柔一笑：只要言儿喜欢，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他们的亲事，传遍江湖，成为江湖美谈。
　　他们啊，他们曾经是那么那么的相爱。
　　而后来，五毒教教主带走了他，或许那名女子比上官莫言更为出色，也更为美丽，她带走了他的人，也带走了他的心。她拼了命要去救她的爱人，一路上毒花毒草都挡不住她似流星坠落般飞速的剑法，却在终于冲进大堂的最后一刻，看见她的爱人用曾揽着她的手揽着另一名女子，用曾只对她温柔微笑的双眼全神注视着另一名女子，用曾吻过她的发的唇吻上另一名女子的唇。
　　上官莫言久久凝视他们，而他们浑然未觉。而后她转身离开。
　　她骄傲，她娇蛮，她霸道，皆是因为她爱他。她以为自己的骄傲不容许他爱上另一个人，却未想到自己对他的爱早已超出一切。
　　只要雪萧喜欢，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最后，她想起他同她说“我娶你好不好”的那个月夜里，她为他舞那一支舞之前，得到那首歌谣，那首暗杀绝技。她本以为那是天上的仙子赠与她用以保护他们的爱情。
　　她轻轻唱起来。原来不用箫，也是很好听的。音律优美雅致，缠绵悱恻，情调却是凄冷森森然。
　　只得她一人听到的歌谣。
　　然后发生什么她不知道了。她记得她的心有如撕裂一般疼痛，鲜血从嘴角不断涌出，和着不断涌出的眼泪。她拼尽毕生修为走出五毒教大门，终于支撑不住倒地。最后一刻，见到的是孤独凄清同她一般的漫山绿野。

　　“莫言姑娘。”走至湖边，上次那老妇人又出现了，从背后叫住我。
　　“哦，是杜大娘？”
　　“莫言姑娘，你……记起我来了？”
　　杜大娘同上次一样惊喜。曾经我在藏剑山庄，是杜大娘每日照顾我。她将我当成林家的小姐，尽心服侍，也是我乍到陌生环境中来，待我最为亲厚的人。
　　“是啊。杜大娘，你还好吧？”
　　“我很好。”杜大娘深深看着我：“莫言姑娘，你……不生少爷的气了？愿意回来了？”
　　“这有什么愿意不愿意……哎。”我叹口气。因为他，我失去记忆，却在失去记忆后，再次遇见他，爱上他。这是孽障，还是缘分？

　　只是今日的上官莫言，已非往昔。我不知林雪萧为何没有娶了蓝芷桑，是因为对我于心有愧？
　　江湖上，关于我与林雪萧的事，大概也早已传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