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谣》雪七

12、第 12 章

　　我居住在苏州爹娘为我找的宅子里，每日绣几方小手帕隔日傍晚卖，用林雪萧的姓造了个假名字。自己挣来的钱倒也够每日吃食。
　　我喜欢南方。喜欢南方温柔柔的微风，轻飘飘的细雨，佳人绵绵的口语，才子俊秀的笔墨，秀丽的江南，满是女儿的情怀。
　　如今想来，曾经我纵是横行江湖，也是偷偷藏了这小小的女儿心思。如今想来，去除一身武艺，放下高束的青丝，换上细软的裙裾，我也同寻常江南女儿一般，颦笑清秀。
　　苏州有个书肆“谦许”，分支已遍布江南。总是有些时下流行的小说本，时下国家发生的一些大事册，一些神秘江湖人撰写的武林秘史，我喜欢这些书，常常去看。
　　这书肆的主家是苏州有名的商扈李家，掌管着书局的便是李家大公子李复，去得多了，我便与他熟识起来。李复有文采，远见卓识，风流俊雅。周遭的人都不识得我——是的，出了江湖还有谁认得华山派的小师妹，何况我已深居家中多少年——大家都以为，我必定是对那李大公子芳心暗许。一个外地来卖刺绣的平凡无奇的女子，除开长相不错，实是无甚值得人称道的地方，那李公子，也必定是瞧不上的。
　　实际我最关心的，不过是谦许书肆的书罢了。至于李复，熟识而已。

　　可是我没想到，李复向我提亲了。这是在情理之中，却在意料之外。因我与他，确只是普通熟识，连朋友都称不上。
　　十月风已带寒，坐在谦许书肆里，我拿着一本新到的江湖秘史，看得入神。这次位居首篇的是一名公主的故事。此公主某次出游瞧见了某江湖佳公子，硬是缠着皇帝将这男子召到宫里来住了半月。可不想此男子已有婚约，且是某赫赫有名的山庄继承者，弟子个个不差皇家禁卫。江湖皇庭一向各管各，别人不愿意，皇帝老子也没法，只得劝女儿死了这条心，送了武林公子回去。哪知公主已情根深种，扔下爹妈买通宫卫便逃了出去，找她的心上人。走到半路倒是追上了心上人，却遇到皇家仇敌要将她杀死，公主不会武功，武林公子眼看着也不为所动，公主终于明白是强求不来的，此时叫天天不应，万念俱灰，用尽全力跑到崖边，跳了下去。这时候，武林公子却跟着公主跳下山崖，他并不是想救她，仅仅是为了家族不与皇家结怨。后来他送她回宫，公主告诉他，她这一回去就要远嫁边疆了。她求他在她出嫁时抢了她出去，此后不管她是生是死，放她在自由的世界。于是公主出嫁时，武林公子果然单枪匹马地赶去抢了亲，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要赴这莫名其妙的约，但似乎不想看到她忧伤的脸。直至成功地抢完亲出来，公主笑嘻嘻地看着他，说：“既然抢了亲，你便是我夫婿了。”他大怒，以为她设计他，于是扔了她一人在荒郊扬长而去。次日他拗不过良心，又返回找她，却老远看见她躺在一棵大树下，他的心一紧，立马赶去要探她的鼻息，却被她迷糊地抱住颈项，只听得她说：“夫君，你终于来寻我啦。”此时武林公子发现，这个或许一根筋或许有心机的姑娘，早已牵走了他的心。
　　故事写到这里就完了，不知最后的结局武林公子是娶了未婚妻还是娶了这位痴情的公主。李复说这故事写的是当今江湖有名的一大门派上一任门主的故事，最后的结果，只有知情人方才知情。我长叹一声：若是他们能幸福，我等知与不知又何妨呢？
　　李复一笑：“林姑娘也羡慕书中的爱情？”
　　我抿嘴：“我哪是羡慕，我只是既不希望那公子负了从前的爱人，又希望这相爱的两人能幸福。”
　　“哦~”
　　李复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