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深红》立可柴

3、第 3 章

　　“……我拒绝！”
　　X大的小道消息一向传得快。沈暮拒绝池冉的第二天就传出X大的两大顶级校草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池冉勇敢示爱却遭拒绝。
　　引得众多女生齐齐猜测叶乘风才是沈暮的真命天子，否则怎会拒绝传说中的冉少，再后来不知谁又爆出学生会主席林栖正追求她，于是沈暮的风头一时无人能敌。
　　沈暮从来没有想象过会遇到这种情景，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着她对别人说，看，那就是沈暮！她觉得自己被严重围观了！是哪个混账王八蛋编的故事？让她知道绝不轻饶！
　　气愤之外，沈暮哭笑不得。拒绝了池冉很意外吗？哪有那么多非此即彼的事！除了他长得好是高干子弟外，自己对他一无所知，抛开欣赏，根本没其他的感觉。毛爷爷他老人家说得好，不以结婚为前提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沈暮坚持自己的想法，池冉也没打算放弃。
　　最近太无聊，生活好不容易起点波澜，他是不会那么容易放手的，更何况第一次被人拒绝，征服的欲望更加强烈。从未追过女人，可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不就那一套温情浪漫攻势？
　　于是某人一反往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采取了盯人战术。
　　沈暮很无力，尽管她跟池冉说得非常清楚明白，可他恍若不知地照旧在她面前出现。
　　恰到好处的殷勤，适时的体贴，徐徐的温柔，偶尔的浪漫，不远不近的距离，让人爱不起来，却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花生和半仙极力赞成沈暮展开一段“黄昏恋”，裴青阳保持缄默。
　　不管怎样，沈暮改变不了她和池冉成双成对的现实，到后来也懒得解释，于是看在别人眼里，池冉和外语系沈暮的情侣关系成为板上定钉的事实。
　　连林栖都踌躇着问她是否属实。
　　沈暮极度无力，恹恹而又坚决地回了不是。
　　林栖多日的阴郁沉闷一扫而光，突然有了玩笑的兴致，“莫不是真的喜欢叶乘风？”
　　沈暮给了他一个白眼。
　　林栖竟然觉得很愉悦。
　　他忽然想起一事，欲言，又止，看情形她还不知道。
　　“有话就说！”沈暮有些急了，她最不喜欢说话吞吞吐吐的人。
　　林栖想了想，觉得她应该有知情权，“前段时间碰见周姨，听她说，肖姨旅行去了，家里住进了生人。”
　　林栖表达得很隐晦，可沈暮听出来了，她只觉脑袋发懵，半天没回过神来。
　　“暮暮？”
　　沈暮回神苦笑：“我这个女儿当得可够失败的，家里有事都没人通知我。”
　　“也许，他们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他只好这样安慰她。
　　沈暮勉强打起精神：“谢谢！我先回宿舍了。”
　　“好。”
　　她的背影带着落寞渐渐走远，林栖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他的行为真的欠妥……唉，关心则乱。
　　宿舍里没人，沈暮习惯性地开了电脑，打开浏览器，下一步呢，下一步要做什么？她压下想砸东西的冲动，起身去洗了个脸。
　　凉水浇灭了她的烦躁，她开始冷静思考：他们离婚了？为什么在这时候离婚？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急切地想找到答案，却又在拨下熟悉的号码时放弃了，不管怎样，回去一趟是必要的。
　　打定主意，回到电脑前，查了回C城的车次。
　　W市到C城距离一千多公里，飞机只要一个多小时，火车却要十四个小时左右。
　　不是没有坐飞机的钱，沈暮只是想让自己多些时间好好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抑或她？
　　面前忽然多了一杯奶茶，沈暮并未回头，她盯着电脑屏幕轻声道：“你说他们怎么就不消停呢？”
　　裴青阳悄悄打量沈暮，脸色很差，不象是为了池冉闹心，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轻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沈暮摇头，定了定神，双手捧起奶茶，并不喝，象要藉奶茶的温暖化去心底的阴霾，“青阳，我得回家一趟，尽量赶在答辩前回来，你跟花生她们说一声。”
　　回家？裴青阳诧异，却不多问，“飞机还是火车？我送你吧。”
　　沈暮摇头，一番收收捡捡后，才道：“你帮我把这几本书还了吧，等我回来就过期了。”
　　“好。”裴青阳轻应。
　　沈暮背了包，勉强扯出一朵笑，“走了，有事给我电话。”
　　到了火车站，沈暮象个机器人似的买票，候车，上车，找铺位，放行李，然后上了中铺。睁着眼睛发呆。直到疲倦得不行了才放松自己入睡，居然一夜无梦，还是列车员过来换牌子叫醒了她。
　　她马马虎虎将自己收拾了下，斜倚在过道等火车入站。
　　“麻烦，拿一下行李。”
　　沈暮懒懒问道，“哪个？灰色？蓝色？”
　　对方楞了几秒才回道：“灰色。”
　　她往左移了两步，伸手把灰色的行李箱拿了下来，“喏。”
　　这次对方的回应更慢，好半天才冒出两个字，“谢谢！”
　　她点头接受，窗外站台在望，便拿起背包随着人流往下车口走去。
　　后来有人说起这个小片段，她笑中带泪，缘份有时候就这么奇妙，不是吗？
　　当沈暮站在家门口时，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怀念、伤痛、不舍、猜测交织杂糅在一起令她举步不前，甚至有种掉头回去的胆怯。
　　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掏出钥匙，拧开大门。
　　“暮暮？你回来了！”
　　沈暮看着面前的周姨，许久不见，她的头发又白了一些，“周姨，您大包小包的这是上哪儿去啊？”
　　“你看你这孩子，回来也不说一声，周姨好去接你啊。”周姨放下手上的包，兀自拉着她打量，“看看，又没好好吃饭不是，都瘦成什么样了！”
　　沈暮一阵鼻酸，有什么东西涌上了眼眶。借机拥抱周姨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来，我抱抱。光说我，您才没好好吃饭，我看您才瘦了。”
　　周姨故作生气：“你这孩子，我一身肉，哪里瘦了。”
　　沈暮嘻嘻笑了两声，“周姨，您要去哪？我帮您叫车。”
　　周姨左顾右盼，支吾着不说话。
　　沈暮看出不对，神色一敛：“周姨，有事您别瞒我。”
　　周姨叹了一声，这才道：“暮暮，你这趟回来肯定是为你爸跟你妈的事，对不？”
　　沈暮点头。
　　周姨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妈走的时候我不在，也不知道她现在哪儿，沈先生说她去旅行了。我接过她打来的一通电话，只说家里的事等你毕业了再告诉你，沈先生也这样说，我就没给你打电话。咦？他们提前给你消息了？”
　　沈暮不想解释，点头称是，“周姨，家里住了什么人？”
　　“那个女人我猜是你爸结婚前的旧关系，现在带着她的女儿住在二楼。我听沈先生叫她吴娟。”周姨顿了顿又笑道，“暮暮，你回来得正好，我把家里的情况跟你交待一下，走得也安心。”
　　于是周姨开始指点沈暮，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什么东西在哪里买最好，水电煤气费在哪里交，等等等等，拉着沈暮满屋子转，恨不得立时交待清楚。
　　沈暮转得头晕，拉住周姨，“您这是干嘛？要去别处长住不成？”
　　周姨目光闪烁：“去走走亲戚。”
　　沈暮皱眉，“周姨，您别糊弄我，您哪来的亲戚？……那个女人要赶您走？”
　　周姨叹气：“也不是，她说家里有外人，不自在。”
　　这不是赶是什么？
　　沈暮压抑着快要爆发的冲动，平静地问道：“我爸让您走了吗？”
　　周姨擦了擦眼角，轻道：“沈先生倒没亲口跟我说，不过，那个女人说是跟沈先生请示了的。”
　　沈暮面上轻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寒，“周姨，我没说让您走，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赶你走。”随即拨了沈苍园的电话，“我在家，你马上回来一趟！”
　　周姨命途坎坷，幸得沈擎天夫妇，也就是沈暮的爷爷奶奶相助，后来便一直留在沈家帮工，基本上算是沈家人。沈暮真正意义上是周姨带大的，感情有多深厚可想而之。
　　沈暮挂了电话拎起周姨的包边走边问道：“我上回让您搬到东边那间房，您是不是没搬？跟您说了多少次，您的腿不好，那间房有点潮，您就是不听。正好，今天就搬过去。”
　　周姨拉住她：“暮暮，别跟你爸吵，他再有不对也是你爸。我会做菜又肯干，找活容易得很。在沈家住了几十年，也想换个新环境呢。”
　　沈暮脸铁青：“周姨，别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不听。”
　　周姨哽咽：“你，你这孩子，咋让人放心。”
　　沈暮来回跑了两趟，七拽八拖的终于把周姨的东西全给搬到了她指定的房间，然后又拉着周姨抹擦打扫，她最后看了一遍，满意地点头，“以后，您就住这间。”见周姨刚要说什么，她故意气汹汹地道：“再啰嗦，我跟您急！”
　　周姨笑骂：“死孩子！竟敢赚我啰嗦。”说完背转身颤抖着手整理被角，沈暮看得分明，被子上缓缓晕开两三个湿润的小圆点。
　　“周姨，我饿两顿了，赏我吃顿好的吧。”沈暮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拉着周姨的手撒娇道。
　　“好好，我这就去超市买你喜欢吃的排骨。”
　　沈暮掏出钱包塞在周姨手里，“别忘了买我喜欢吃的零食哦！”
　　周姨刚要把钱包往回推，被沈暮一瞪，也觉得自己矫情，两人对视一眼笑出声来。
　　“那我去了。”
　　“过马路小心。”
　　“我省得，我看你比我还罗嗦。”周姨嗔怪。
　　沈暮是故意支开周姨的，她算算时间，沈苍园也快到了。
　　她懒洋洋地走到茶室偏厅，候水，纳茶，凝神静气，静静地等待着。
　　门锁轻响，沈苍园西装革履地进了门，他因为走得急而略微有些气喘，沈暮见了，起身走到鞋柜前拿了一双拖鞋轻轻放在他面前。
　　沈苍园受宠若惊。
　　冲着沈暮电话里的语气，他设想了无数种跟女儿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有这种和风细雨的。
　　等沈苍园换好鞋，沈暮也重新净了手在茶厅招呼他，“爸，过来喝茶。”语气平静得仿佛他从未在她面前露出丑陋的一面，也从未打她一巴掌。
　　沈苍园听了心惊。
　　他宁可她象以前那样直率坦言，即使是愤怒的指责也好过眼前的波澜不惊。几年没见，她这个样子让他有些怕，商界以铁腕著称的沈苍园居然会怕自己的女儿，他不由得苦笑。
　　待沈苍园忐忑地坐定，沈暮无比优雅地洗、冲、泡，浇壶，运壶，倒茶，然后双手捧起一杯递过去，“爸，喝茶。”
　　沈苍园忙接了过来，心态无法象往日那般悠闲松驰，只略嗅了嗅，便急急啜了一口。
　　“如何？”
　　平日里馥香浓郁的大红袍竟带了涩味，他不知是味蕾失常还是心理失常，女儿既然问起，这种情况当然只能答好，“暮暮的手艺当然没得说。”
　　“哦？”沈暮挑眉，“我用的自来水，并没有取罐中的泉水。”
　　言下之意——沈苍园隐瞒事实。
　　沈苍园手抖了一下，放下茶杯，正襟危坐，“你妈告诉你了？”
　　沈暮懒散地转着茶杯：“她现在哪儿？”
　　沈苍园愕然。他本以为她是从她妈妈那里得了消息才回来的，那么她回来……
　　沈暮懒得告诉他详情，只看着小小茶杯里的倒影，淡淡地道：“你们要怎样我管不着，只是，别带些不干不净的人回家，这水不对就喝不了好茶，爸您说是吗？”
　　沈苍园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沈暮却话锋一转，“周姨是你要辞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