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深红》立可柴

2、第 2 章

　　“师太，消息可靠？”花生双眼闪烁着八卦时才有的智慧光芒，“难道是因爱生恨？或者两男争一女？半仙，你怎么看？”
　　“咳咳，据我果断地推算，都有可能。”
　　花生给了她一个白眼：“等于没说。”
　　裴青阳瞥了她们一眼：“不八卦，会死？”
　　花生握拳：“无以正道而苟活！”
　　沈暮低笑。
　　花生，半仙，还有裴青阳，都是沈暮的室友。X大的条件好，四人一间宿舍，不过她们四人分属三个系。但这并不影响她们的情谊。“花生”孙韵文，因为长得象一颗形态饱满的花生而得名；姜远岫的“半仙”称号则是因为口头禅——“据我推算”和“据我果断地推算”得名；沈暮则因为经常发呆，状如入定而得了“师太”称号；裴青阳呢，因为冷酷的外表和淡漠的个格被花生和半仙戏称为“开心哥”，但沈暮习惯叫她“青阳”。
　　“师太，就这么点信息你妄图让我打一个月的水和饭？你忒心狠手辣了吧！”
　　“一个人严守承诺，比守卫她的财产更重要，你收回承诺，我也可以收回我的……嗯？”沈暮说完往花生的储物柜瞄了两眼。
　　那边按惯例知道沈暮清明不会回家，照旧各自发了一条信息要她注意身体、保重云云。照旧寄了一大包用的吃的到学校，时间比惯常晚，节后才收到。她也没多想，也照旧把东西与室友共享。想她第一次收到包裹时，只想往楼下垃圾箱扔，半仙说浪费会遭雷劈，不如退回去，打算退回去时，裴青阳一句幼稚又打消了她的念头。正为难时，花生沉痛地指着自己，师太，你好好看看我，我真的是从非洲来的儿童。沈暮欣然拆包共享。
　　花生恍然被捉了七寸，心一狠脸一抹，换上一幅坚定的脸孔，“一个月，坚决一个月，少一天我都不答应。”
　　沈暮闷笑。
　　半仙摇头叹道：“据我推算，中文系的名声将毁于汝之手。”
　　裴青阳瞄了一眼沈暮，嘴角也扯出一丝笑意。
　　“师太，三天假就没出门逛逛？”
　　沈暮随口答道：“没有。”说完就后悔了。没出门意味着只能在校内解决伙食，食堂关闭意味着她只能去小卖部，而她一向懒散，选择的永远只有一个——泡面，作为证据的方便面口袋还在桌下垃圾筒里躺着呢。
　　偷眼望去，裴青阳正冷冷地看着她。老大，不用这么较真吧，沈暮欲哭无泪。也不知道青阳为什么对方便面那么深恶痛绝，她都已经放弃存粮了，她还要追究化作米田共的责任。
　　“青阳，来，喝水。”沈暮只差没有摇尾巴了。
　　花生幸灾乐祸：“我之后尘有人步矣！”
　　半仙望天：“据吾推算，吾等成木乃伊可晚于他人，此乃青阳之功也，呜呼，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沈暮被半仙的手舞足蹈雷得风中凌乱，笑得歪倒在裴青阳身上，裴青阳眼一闪，手直接挠向她的腰间。
　　“哈哈，花生，哈哈，救命，哈哈，巧，巧克力……”沈暮被挠得语不成声仍不忘祭出援兵。
　　于是花生为了巧克力也拼了，摩拳擦掌道：“开心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话未说完脚底一滑袭击的方向攻向了半仙，于是寝室里尖叫声伴着笑声，乱作一团。
　　“402裴青阳，楼下有人找！”
　　沈暮趁机休战：“青阳，有人找你。”
　　裴青阳停了手，看着身下的沈暮，瓷白的皮肤因为玩闹晕染了绯色，更显得肌肤若水，眼眸似雾，一幅柔弱的小茉莉模样。她深深吸了口气，竭力平复突然加快的心跳，撩了一下长发，起身下楼。
　　花生和半仙也停止了嘻闹，花生看着裴青阳的背影，突然冒了一句：“其实开心哥挺帅的！”
　　半仙庄严指出：“帅用作形容词，特指男子审美观。”
　　“感觉，感觉，懂不懂？”
　　半仙沉思半晌点头：“略懂。”
　　沈暮指指窗外：“去，现场直播一下。”
　　花生拖着仍缠在她身上的半仙考拉挪到窗边，“啧啧，又是开心哥的仰慕者，还俩，跟校花一寝室都没落什么好处，桑心啊，送毛的花，送点巧克力多好啊啊啊啊。话说，这两人缺心眼儿啊，清明来送什么花！祭祖啊！啧啧！”
　　沈暮刚要提醒花生她的减肥大计，楼下宿舍阿姨的大嗓门又传来，“402沈暮，有人找！”
　　沈暮挤到窗边一探，没熟人啊，会是谁找她？
　　半仙掐指：“据我推算，有可能是意外的惊喜。”
　　沈暮嘀咕：“别是惊吓才好。”
　　再回寝室时她和裴青阳一人握了一束花，花生尖叫，半仙也直呼天有异相。
　　裴青阳装作不在意地问道：“那人是谁？”
　　沈暮摇头：“不认识，鲜花速递的。”言毕又凑到她跟前打趣，“看你刚才在楼下那么紧张，那人是谁？”
　　裴青阳淡淡地回道：“不认识。”
　　沈暮有些疑惑她的反应，刚才她明明……算了，每个人都有小秘密，正好花生扑上来，便把手中的花扔了给她，“专家，交给你了。”
　　花生只差没拿放大镜检查那束花了，最后她无力地摊在桌上：“报告，没有发现丝毫线索，我给组织丢脸了。人生的悲哀就在于，当你想两肋插刀的时候，仅仅只有一把刀，而且还捅不到腰上去。”
　　半仙扶了一下眼镜：“那把刀你用来切腹正好。”
　　花生瞬间复活，怒指半仙：“至少我知道有名不具必有所图。”
　　半仙慢条斯理地道：“大家都知道。”
　　花生蔫了。
　　沈暮懒洋洋地挥手：“青阳收了那么多花也没见你们严阵以待，至于么？”
　　花生和半仙异口同声道：“非常至于！”
　　裴青阳也有些疑惑。她知道学生会主席林栖喜欢沈暮，但他不可能不知道沈暮喜欢向日葵，所以应该做不出送俗套的玫瑰花这样的事来。沈暮少有追求者，突然冒出个神秘的爱慕者来，难道是放假期间发生的事？会是谁呢？
　　女生的话题向来转得快，裴青阳也不好再问。
　　“师太，找到中意的单位没有？”
　　“联系了几家，等着吧。”
　　“别太挑了！想想，还有两个多月我们就要滚蛋了，前景堪忧啊。”
　　花生斜了半仙一眼：“你忧个屁，你爹不是要你回去考公务员吗？”
　　半仙忧郁：“都未曾踏足江湖，我不甘，不甘啊。”
　　沈暮轻笑：“有人就有江湖。中国就人多，你别不甘了。花生你呢？还是去你姨夫的广告公司？”
　　花生嗯了一声，“其实我也有半仙那种感觉，四年大学，到后来就这么被安排了？”
　　裴青阳瞥了她们一眼：“多少人想被安排也没地方安排，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花生颓然：“也是。这人吧，唉，就爱犯贱！”
　　后来她们又说了什么，沈暮不知道。她只是记起选这门专业的初衷，记起沈苍园拍着她脑袋大笑道，乖女儿，你怎么知道爸爸有跨国经营的雄心？
　　裴青阳见沈暮半天没说话就知道她又开始发呆了。她皱了皱眉，难道是为工作单位的事？有心帮忙又顾忌她的自尊，挣扎了好半天，最后紧紧捏住一页书道，“沈暮……”
　　“嗯？”沈暮从茫然中回过神来。
　　裴青阳犹豫了一下，才道：“你……要不要再去我姐那里实习实习？”
　　沈暮主修商务英语，曾去裴青阳姐姐手下实习，裴青阳含蓄地表达了她的意愿。
　　沈暮明白裴青阳的言下之意，她拂了拂额发掩饰自己的易感，“青阳，谢谢！”
　　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意料中的回答，裴青阳捏着书页半晌没说话。直到熄灯铃响起才缓缓呼出一口气。这条路比想象的更艰辛，她完全掌握不了命运的脉动。
　　鲜花速递来了四次，每天一次。到最后，沈暮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只送花不见人，还没只字片语，这人倒底想干嘛？
　　“据我推算，这位神秘人明天就会出现了。”半仙摇头晃脑地道。
　　花生急问：“为毛哇为毛？”
　　沈暮也一脸求知若渴地看着她。
　　半仙却高深一笑：“我曰，不可说。”
　　沈暮只好转向裴青阳，“青阳……”
　　裴青阳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沈暮吡了吡牙，作罢。
　　裴青阳其实是知道原因的，心理战术而已，只是……她在心底不屑地“嗤”了一声，
　　第二天在花生的期盼中缓缓到来。
　　“喂，神棍，这都四点了，太阳都快下山了，为毛还米人出现捏？”花生不满地捅着半仙。
　　半仙推了推眼镜刚要说话……
　　“402沈暮！”
　　花生一马当先冲到窗口，半仙急随其后，裴青阳瞄了一眼沈暮才走到窗前。
　　“是他么是他么，尊他令堂的帅，不过，看起来有点眼熟。”
　　“此乃祸水啊！”
　　花生半仙那个激动啊。
　　沈暮没想到是他！
　　夕阳薄照，妖孽微低着头注视着手中的玫瑰花，四周喧嚣突然远去，眼中唯余那尊伫立的身影。那方小小的天地因他而静谧，充满了花香。他偶尔抬头，仿佛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如蝶翅般轻轻扇动，轻盈得象要飞到人心里去。
　　裴青阳也有些惊讶，转头看沈暮，见她一脸沉思，没有丝毫激动或兴奋。如自己所料！她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正所谓，‘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啊！”半仙喟叹。
　　“402沈暮!”
　　宿舍阿姨半天未见响动又吼了一嗓子。
　　大家齐齐回了神。
　　“师太，还不快去！”半仙怂恿着沈暮。
　　花生一直敲着脑袋：“是谁呢，我怎么就他妈想不起来？”
　　沈暮好笑，这厮都自虐成这样了，可见心情之迫切。她转头对裴青阳道：“青阳，就说我不在。”
　　裴青阳乐得她不出面，施施然下楼去了。
　　半仙睨着沈暮：“师太，美色当前你居然弃若敝履，会遭天打雷劈的呀。”
　　花生突然大梦初醒，她亢奋地摇晃着半仙，“我想起来了，他是那个高居榜首的神秘校草，人称冉少是也。”旋即又转而摇晃沈暮，“师太，半仙说得对，你弃美色于不顾，一定会遭天打雷劈的。”
　　沈暮在花生和半仙的讨伐声中看到裴青阳和那妖孽说了什么，然后妖孽直直地望上来，慌得她猫腰往后躲。
　　天籁般的声音马上响起：“沈暮，我知道你在。我会一直等，直到你来。”
　　要不要这么言情啊？沈暮泪流满面。
　　面对花生和半仙贼亮的眼睛，沈暮耸肩：“他愿意等就等吧。反正我不下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那道身影如石化了般静立在楼下。丝毫不在意众人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
　　花生开始抱不平，“我说师太，咱冉少还在楼下，你晾也晾够了吧？”
　　“花生，池冉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你后宫文看多了吧，我可没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花生急问：“你真的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啊？”
　　沈暮点头：“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半仙瞅了瞅楼下：“这样也不是个事。师太，那人有才有貌，还高干子弟，你眼一闭心一狠把自己送出去得了。”
　　“啐！”沈暮吐口水。
　　“说不定人家暗恋你多时了呢？”花生分析道。
　　沈暮白了她一眼：“自己都心虚，别来怂恿我。”
　　裴青阳好笑，她合上书：“沈暮，半仙说得对，你还是下去跟他说清楚吧，不然别想过你的安生日子。”
　　大学最后半年住校的人不多了，大部分人去了实习单位或正式单位，留下的基本是有了着落或者贪恋学校氛围打算混到拿了毕业证再走的。尤其沈暮，她舍不得离开学校，贪恋着学校的一切，觉得学校的空气都比外面清新。
　　沈暮点头，“那我下去说一声。”
　　微弱的灯光打在池冉如玉的肌肤上，似有光华泻出，但看他放空的眼神，不知怎么，沈暮脑子里就冒出一句“半明媚半忧伤”来。
　　脚步声由远至近，停下。池冉抬头一看，沈暮随意套了一件棉格子衬衣，外罩牛仔带帽小马甲，下身七分休闲裤松松垮垮，露出笔直修长的小腿，脚上趿着一双人字拖鞋。目光上移，马尾似乎只胡乱扎了一下，散落的头发几乎遮了大半张脸，她也懒得伸手拂开，就那样直直地站在他面前，似乎等着他先开口。
　　沈暮任他肆意的眼光从上扫到下又从下扫到上，直到定格在她脸上不动。她插在马甲兜里的手悄悄屈握成拳。任谁被这样肆意的眼光打量都不会舒服。不过他什么都不说，难道要自己说，你回去吧，我不喜欢你！她觉得很囧。
　　“沈暮？”他终于开口。
　　沈暮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习惯地答：“在。”
　　这个回答似乎取悦了池冉，他灿然一笑，姿意风流，“做我的女朋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