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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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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放三天假,沈暮照例还是留校。
等她审完翻译稿发现已经八点半了,急急忙忙揣上手机钱包下楼。放假期间学校食堂关闭,小卖部关门也比平时早,但愿……
铁将军把门。沈暮沮丧地返回。
走到半路,她突然想起男生宿舍旁还有一个小卖部。去碰碰运气吧!
X大的女生宿舍与男生宿舍分立学校东西,中间隔了礼堂、操场、图书馆和绿化带。距离较远。当然,X大的前辈是智慧的,切切的将鲁迅先生的话奉为上旨——原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蹊径就这样劈了出来,省时省力省心。蹊径中间有条叉路,拐向绿化带。X大的绿化做得极好,树木高低错落,假山亭台奇巧有致,常年的绿,不败的花,幽静深远,馨香淡雅,深宅如沈暮也喜欢在阳光明暖的时候捏两本书去那里坐坐。小情侣更喜欢。所以X大的学生戏称此处为鸳鸯林。
沈暮路过时瞄了一眼,黑鸦鸦一片,应该叫野猪林才对。
橘色的灯光映入眼帘,沈暮顿觉温暖。眯眼扫去,柜台里面散落着三三两两的人,正嘻笑打闹。
“老板,拿六包方便面。”她朝着疑似老板的人形道。然后低头掏着钱包,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店刹时鸦雀无声。
“要什么口味的?”
沈暮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一种压抑的兴奋,但也没多想,懒懒地回了一句:“麻辣的吧。”正要付钱,突然记起裴青阳撂的话:沈暮,你的方便面我见一次扔一次,你好自为之。呃,倘若青阳明天回来发现存货……想到那张冻死人的脸,沈暮抽搐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尊重一下室友的意见。
“那个,不好意思,只要三包好了。”她从塑料袋里捡了三包方便面和钱一并放在柜台上。
“上啊,上啊!”
“快!快!愿赌服输!”
“是爷们儿赶紧的。”
沈暮有些疑惑,但她向来没什么好奇心,拎起塑料袋转身欲走,不想有人挡住了去路,刚刚抬头眼前就一暗,同时唇上一暖。
旁边欢呼如雷。
沈暮虽然从来没期待过自己的初吻,可也没想到会这样不明不白的丢失。联想刚才听到的话,明白多半是那群荷尔蒙过剩的小青年打赌的结果,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甩耳光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些?骂人?似乎也不是自己的强项。难道要哭天喊地闹得众人尽知自己丢了初吻,OH,NO!
咱丢得起吻,丢不起这人!
“同学,对不住,改天请你吃饭啊!”
沈暮随意一点头,也不多做停留,绕过他便往外走。
高大的身形,阳刚俊美的面孔,这个人看起来好面熟啊。
她只顾思忖着在哪里见过此人,却不想门外来了一人,于是迎头撞上了,她赶紧道:“对不起。”
“没、关、系。”
来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沈暮赶紧又补了一句对不起,顺便瞄了一眼来人。嘶,她在心底抽了一口气。如果刚才那人是男人中的极品,这人便是妖孽、祸水。若干婉约残暴诗词在她胸中翻滚,却始终找不出一句合适的来形容这个人,于是她再次苍白地在心底叹了一声,妖孽!
妖孽立在原地不动,似在打量她。
被吻、撞人,沈暮觉得此处风水铁定与她不合,赶紧走人为上策。待她将那处橘色灯光抛在身后,紧绷的心才渐渐松驰下来。四下一打量,抚额大叹,真是慌不择路,竟然走到野猪林来了。
也许是遇见了美男,沈暮竟觉得夜凉如水,径深虫隐。四周静得仿佛能听见时间流淌的声音,她不觉坐下。前有奇石斗巧,后有异花飘香,除却手边的方便面,此情此景也算风雅。
……风雅,呵,沈苍园也风雅,可风雅得过了头。
“暮暮,你要理解爸爸,爸爸这是逢场作戏,你懂吗?”
“我的好爸爸,作戏作到家里来了!你有没有想过妈妈的感受,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暮暮,爸爸这是不得已……”
“你是不得已,让一女的跑家里来弓虽女干你,你真让我作呕!”
“啪!”
……
“暮暮,妈妈是一个女人,也需要有人疼有人爱。你爸的心现在不在这个家,我有权利追求想要的生活。”
“没错,你是有权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我算怎么回事?这个家算怎么回事?既然不爱,当初干嘛结婚来着?婚姻不是儿戏,没有爱还有责任。既然大家都痛苦,离婚好了!我不用你们管,只当没有我这个人。”
“暮暮,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妈妈……”
“想说爱我?爱我就别过这种男盗女娼的生活,挑个正经的男人堂堂正正地领来见我,别和沈苍园一样让我恶心。”
“啪!”
“……果然是夫妻,巴掌甩得一样干净利落。”
……
沈暮想了很多,又觉得什么都没想。脑子里空得只剩下巴掌的回响,脸上似乎还残留着火辣辣的痛,无力到连起身都艰难。犯贱!她暗骂自己。狠命一撑站了起来,拎起方便面越走越急,仿佛被什么东西追赶着。
粗重的喘息,还有低沉的呻吟……
“谁?”
异口同声让沈暮和对方都吓了一跳。
一道亮光射来,沈暮微眯了眼,校队巡逻的?
“暮暮!”
“林栖?”
林栖嗯了一声,低声对同行的师弟道:“你先过去,我马上来。”
沈暮见他摁灭了手电筒,心想,为什么掐灭,亮着走路不更方便些?
林栖却想,他的感情就象这光,偶尔让她看见便刺了她的眼,让她避之不及。不如隐藏,那样她还会努力睁大眼睛看自己,哪怕自己陷于黑暗。
视线逐渐适应,沈暮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林栖不用看她的脸就知道她现在极不自在——她一紧张或者无措时她就会搓手臂。
林栖暗叹,手已经习惯性揉上她的发顶,两人俱是一僵。
林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将手收了回来,“这么晚了,怎么在这?”
沈暮尴尬地亮了亮方便面,“没粮了。”
“又没回家?”
沈暮低头嗯了一声。他住她家隔壁,悉知内情。
夜那么黑,却遮不住她眉宇间的抑郁,林栖有种冲动,想伸手为她抹去,却见她偏头凝听。
“我问问怎么了?我有权利询问!”
“狗屁权利!”
“不会说人话是吧!”
“你回去吧,我去看看。”林栖急行又回头,“暮暮,能不能……别躲着我?我们还象以前一样好吗?”
夜色模糊了他的表情,可从话里透出来的乞求、卑微让沈暮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她咬着唇重重地点头,“好!”
林栖笑了,有种褪下沉重盔甲的轻松,“回去吧。”
林栖……沈暮叹了口气,一直当他是哥哥的人啊。刚才,她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可在那种情况下,除了回答“好”还能说什么呢。
沈暮站了片刻,四周寂静如坟。忍不住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朝林栖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片小巧的石林,诡谲如迷阵,她循着光亮找到了他们。
四人对峙,分立两边。
她错过了什么吗?
林栖轻咳一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叶少、冉少,我师弟性子急,但没有恶意,有不慎的地方我代他道歉。
叶少、冉少,沈暮撇嘴,通常有这种称呼的人都是纨绔子弟。借光看向两人,她有些诧异,是他们——极品男和妖孽。
“林主席,不敢当!”
极品男的轻蔑让沈暮皱眉。
“你……”
林栖拉住师弟,轻笑道:“学校是禁止打架斗殴的,我师弟按例询问并没有越矩,保卫处对八卦不感兴趣,报社就不一样了。叶少、冉少,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处理一下脸上的伤比较好”。”
“林栖,你威胁我们!”某人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不敢。”林栖仍然彬彬有礼。
死一般的沉默后是剑拔弩张的凝重。
沈暮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卷入战场。
“啪,啪,啪,啪!”
不紧不忙的鼓掌声打破了沉默,“果然是法律系的高材生,佩服,佩服!叶乘风,走啦,还留在这里下蛋吗?”
这把声音,如琉璃清澈,又如鸡血石魅惑,沈暮感叹上帝偏疼某妖孽时,又为他的毒舌屏息。
“待整座城池宁静,所有人都未睡醒,我开始拨琴,春雨扰不停……”
沈暮的手机铃声欢快地响起,她呻吟一声,慌乱地摸索着键切断来电,然后深吸一口气探头,再附上一个伪装的笑容,“嗨!”
“暮暮……”林栖略带无奈地看着她。
沈暮吐了吐舌头。
“过来,我送你回去。”没人盯着一点儿自觉性都没有。
沈暮乖巧地照办。转身时却觉针芒在背刺得她本能地回头,极品男和妖孽长身玉立,面容模糊似鬼魅,她打了个哆嚏。
马上,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小心感冒。”
沈暮没有矫情地推辞,的确有点冷,“谢谢!”
“走吧。”林栖自然地轻揽沈暮。
“林主席,把你的花看好了,可别让人采走了!”叶乘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栖淡然颔首:“谢谢提醒。”
沈暮尴尬得想跑。
远处的灯光明亮热烈,更显出沈暮和林栖之间微妙的冷清气氛。
沈暮鼓起勇气打破僵局,“他们是什么人?”
林栖一楞,马上反应过来,“高干子弟。”
果然是纨绔子弟,沈暮撇嘴,“那个叶什么的看起来很面熟啊。”
林栖失笑,把手放进裤兜,“X大的校草当然面熟。”他总想摩娑她的发顶,细细软软的头发蹭着他的手心,感觉她离他如此近,近到可以拥抱。
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不记得了。他只知道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这种渴望,不能急,不能再把她吓跑。
沈暮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呀!……那冉什么也是吗?”
林栖故意板起脸:“喂,你什么时候也爱八卦了?”
沈暮做了个鬼脸:“总是有好奇心的嘛。”说完她暗自懊恼,刚才那句话听起来好象撒娇。
林栖自然听出来了,只觉心中一荡,柔情似血液在四肢百骸急速涌动。
见她低头不语,林栖了然一笑,“他不姓冉,姓池,池冉,也是校草,不过比较低调。咳,还想知道什么?”
沈暮弯起唇角打趣:“八公!”
星亮的眸子,茉莉般纯净的笑容,林栖心跳骤然加速。难怪周幽王为搏美人一笑而置江山社稷不顾,若她是褒姒,他甘愿成为亡国的周幽王。
“暮暮,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想工作又想玩。”
“想去哪里玩?”
“罗马、埃及、法国、西班牙……”
难得的轻松愉悦氛围,林栖唯愿这条路长些,再长些。
路终有尽头。
看着她意有未尽的小脸,林栖遗憾又满足,“进去吧,早点休息。”
“嗯。谢谢你……的外套,哈哈哈……”
林栖再次抚上她的发,轻轻揉了揉,“调皮!”
躺在床上,沈暮细细地想着晚上发生的一切,总觉得有什么被她忽略了,睡意袭来,她决定明天再研究。
但当她第二天醒来时已将昨晚的决定抛在脑后,学习,打工,上网投简历,全然不知既定的生活已经开始偏离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