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的祭奠》落零下

3、尤卡坦半岛

　　“墨西哥？所谓的秘密宗教，总部什么的不都应该在苏格兰丛林的古堡里，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小村庄，或者亚洲神秘的纵深地带么，我们这个可爱的超能力教派竟然在墨西哥？”

　　上帝啊，我真受不了美国人的世界观，在这个全球化、速食主义盛行的时代，就算奥林帕斯山也难逃被当作旅游胜地的命运。如果真的想找一个“与世隔绝、人烟稀少”的地方，只能深入南极冰原，或者几万英里之下的地心了。不过我的“搭档”显然不会介意我毫不留情的鄙视眼神，由于是梵蒂冈出资，利恩•柯尔特先生，以他典型的美国享乐主义精神，豪爽的买了头等舱机票，并且在办事员的默许下塞了大量违禁金属、火药制品在行李中，以及一系列现代小型娱乐产品。我实在看不出带一整套“豪斯医生”会对我们的研究有什么帮助。

　　“行了，神甫大人，别总摆出那种脸色，这些只是为了在你辛勤工作的时候，我能有点事情做而带的东西，难道你希望我认真的去跟那个据说能‘跟神沟通’的漂亮教主讨论神圣的宗教问题么，当然搭讪的话我十分乐意代劳……”

　　“请叫我‘神甫’，亲爱的利恩。”果然看到他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立时心情大好，“他们似乎并没有给格兰•吉赛尔芬什么具体的敬称，来往书信都是用‘吉赛尔芬大人’来称呼他，他们的信仰体系，除了‘吉赛尔芬大人’之外，似乎还有太阳神崇拜。”

　　“两个主神？一般宗教不都是只信一个‘万能的上帝’么？”

　　“柯尔特先生，请您不要再卖弄您那点可怜的知识了。宗教体系，或者说能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宗教体系很少只有一个‘神’。像希腊奥林帕斯神系，就有一系列从自然崇拜中衍生的主神以及次级神，虽然众神之王是宙斯，但人们却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最崇敬的神’。巴比伦更是如此，与其说他们崇拜的是‘神’，不如说他们崇拜自然的神秘力量。而埃及、印加虽然也有各种‘各司其职的神’，但他们似乎最惧怕、或者说尊敬太阳的力量，所以几乎所有大型的宗教仪式、献祭以及传统都围绕着太阳崇拜来进行。玛雅人虽然没有去刻意安排他们所崇拜的神的谱系，却虔诚的崇拜着每一个神，几乎每一个行为、物体、风俗、季节等等之上都有一个神在守护，而他们崇尚牺牲的特性也使他们的宗教仪式非常的郑重。而北欧神话除了众多力量强大的神之外，还充满了挑战等级制度、以及灭世的反抗精神，这让我一直非常好奇，或许我应该专心的研究一下这方面的资料……”

　　“停，停！”柯尔特将脸转开，一手撑着额头，一手举到我面前做出夸张的拒绝姿势。唉，就知道这个家伙无法沟通。“亲爱的落、神、甫，以一个神学院学生身份，你不觉得你对‘异端’知道的太多了么。”

　　“柯尔特先生，我想一定是你看的各种好莱坞电影对你误导太深了。天主教虽然曾经在宗教推广上有一些过激的行为，但并不完全是宗教体系要为此负责，这后面有更深层次的政治意义。只不过历史为了某些原因，让各种焚烧女巫、驱逐异教徒、十字军远征等等带有强烈宗教色彩的事件摆在台面上，将之单纯归为宗教原因，而已。”
　　哦，是的。历史上著名的很多次政治性种族清洗，都被冠以宗教的性质。当然，这也确实跟宗教的过于深入国家政治活动有关。在文艺复兴以前，宗教系统的地位远远高于行政体系，并且壁垒分明，导致宗教无法融合，国家治理的目的性也很混乱。文艺复兴之所以在世界历史上的地位如此之高，除了在此期间灿烂如同夜空繁星的艺术贡献之外，就是各国的领导人——无论是国王、公爵还是红衣主教，都力图将国家政治与罗马教廷分割开来，是国家真正的独立。当然，各个国家完全独立，或许也正是之后欧洲大陆连续不断、缘由不清的战争的原因，或许我应该深入研究下当时的史料。

　　“宗教，宗教，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什么创世、苹果和蛇还有复活什么的，就算有防腐处理，难道他们不考虑死后僵硬现象么？”
　　等你下地狱了，我一定在尸体僵硬腐烂之前帮你烧干净！

　　“柯尔特！信仰是有力量的，这点不容反驳。就算以你的知识结构无法理解这种非物质文化，也请你保持着尊重的心态，承认他们的存在！”
　　他挑挑棕色的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为什么这个家伙永远要别人告诉他“闭嘴”之后才懂得收敛呢。

　　“还有一件事，柯尔特，我希望你到了祈神教之后，不要到处安装你带来的各种严重侵犯他人隐私的现代仪器。”

　　“为什么？”他仿佛受到了冒犯一样瞪大了双眼“你不是要查清伟大的真行吗。人们私下的交谈永远是找到真相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比你费尽心力去分析种种流言有用的多！就像上一次在非洲，要不是我扔了一个‘虫子’在大祭司的茅草屋里，你起码要花十年才能从和人交谈中得到秘密祭祀的信息！”

　　“我要是知道你用这种方法得到的信息绝对不会跟着你去！这样的讯息根本不完全！你除了时间、地点之外什么都不会得到，我又不是为了猎奇才去研究的！你要尊重别人的传统文化以及习俗规范，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闹到被追杀的地步。你知道我后来为了与他们和解花费了多少心力吗！这是科学研究，不是二战间谍战！”

　　“……二战间谍战也没什么不好……”

　　“你只是被好莱坞电影洗脑了而已。真正的间谍承受的是巨大的伪装、欺骗所带来的压力，绝对不会是香车、美女、鲜花和掌声，还见到美女就‘my name is bond ,James bond’的开始自我介绍，生怕世界上还有人不知道他是英国间谍！”
　　我真的很受不了美国人这种被好莱坞驯化的乐天思维，反正快乐结局都已经在100分钟之后等着了，你只要把确定的、并且保证不会致命的苦难忍过去，就一片光明了。历史绝对不像电影一样轻松，错误一旦发生，就算有改正的机会，也要付出时间、物质、甚至巨大的流血牺牲等等代价。虽然后世重温当时的历史，看到的不外乎数字与记述，但当时人们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与损失，绝不是几笔苍白的记录能够比拟的。当然，我相信利恩•柯尔特从没有好好考虑过这些东西，他只要能在一次次历险中生还，享受美酒和阳光，就能投身下次历险中去了。单纯、或者说头脑简单果然是一种恩赐！

　　“到了墨西哥，把你的‘特殊’行李从大使馆的人那边领回来，会有人来接我们的。到时候你收敛一点，不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没有宗教信仰，是个不折不扣的现实主义者。”以及被好莱坞电影特效洗脑的，思想里美国即世界的典型美国人！

　　“我知道了……我们到底去哪？”

　　“墨西哥境内的尤卡坦半岛。”

　　“墨西哥南部那个大平原？”

　　“是个，除了平原还有森林和很多历经千年的古迹。你……去过？”

　　“是的！”他开始洋洋得意的吹嘘自己的伟大事迹“差不多3年前，一个考古的小队要去考察……什么东西，必须深入丛林，所以就托人请到了我，著名探险家，利恩•柯尔特给他们这些四肢不勤，又拖着巨大行李的的家伙充当保驾护航的万能保镖，最后他们对着一堆石头残骸痛哭流涕感动万分，实在是蔚为壮观。”
　　这个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的家伙！

　　“尤卡坦半岛最有名的就是玛雅文明，你们看到的残骸应该就是玛雅人遗留下来的神庙或者宫殿遗址。玛雅人的建筑水平以及审美都很高，石质建筑充分现实了他们的文明以及他们的信仰。你看到的遗迹保存完整么？”

　　“……忘了……总之……相当大……”

　　“……”重申一遍，你这个脑子里什么都没装的野蛮人！“等一下，他们没请当地人当向导么？”

　　“据说是请不到，当地人都不愿意领他们进丛林。”
　　在现在这个全球除了政治内幕之外几乎没有秘密的时代，竟然还有地方保持着这么纯洁的对祖先的敬畏，实在太难得了。我不禁要为当地人的品行格调喝彩。世界上，果然不是所有人都像眼前的家伙一样，除了美元什么都不信奉。
　　似乎误会了我了我面露严肃的原因，利恩试探性的给出了他的意见。

　　“当时也没多想，难道……那里有宝藏？”
　　就算有也早就被哥伦布他们挖光了！

　　“……好像……我记得领队那个秃头教授再回来的路上一直在嘀咕什么‘祭祀’……”

　　“什么祭祀？玛雅人宗教体系是多神主义的，他们崇拜的神和相应的祭祀至少超过10个。”

　　“……封神祭祀？”

　　“‘封神祭祀’？你确定？我从来没有在玛雅文明的文献中看到这个词汇。”

　　“很不确定……”

　　“……总之，”我无奈的决定换个话题，“我们这个的目的是‘祈神教’，玛雅文明的探索以后再说，而且说实话，我对玛雅并不是那么了解，如果真要研究的话我也要查阅相关资料……”

　　“我知道了，”他无所谓的打断我的话，“毕竟给钱的是梵蒂冈，我想他们不会对玛雅感兴趣的。”
　　就某种程度上来说，头脑简单一点，至少比较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