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的祭奠》落零下

13、了解

　　“So……We’re ok”
　　“We’re ok.”
　　“好的，弗里安，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请。”
　　“以你来说，只是被母亲抛弃应该没那么严重，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我算是被这个家伙的胆量和直来直去打败了，谁会在刚刚那么尴尬的气氛下问这种问题。“你看我像哪国人？”
　　“你不是中美混血么？”
　　“你……怎么知道我是中美混血？”
　　“……”利恩经过一番痛苦的思索，说：“好吧，是我自以为是，你没有说过。”
　　“我在中国出生，所以我应该有一半中国血统，至于另一半，我也不知道。”
　　“……你是……因为类似丑小鸭一样的身世所以才那么扭曲？”
　　“…………”我终于认识到内敛性格碰到这种习惯于开诚布公的人的时候所感到的无奈了。前者不习惯表白，后者不深入思考，哪个心智发育完全的成年人会纠结于自己和周围的人长的不一样，一直纠结那么多年啊！
　　“弗里安，人要学会长大。格林童话……”
　　“够了！我没纠结那些。”不过是感叹世界文化变迁的速度、生育崇高地位的衰落、人们盲目的从众心理、以及孩子时代的创伤能够带来什么结果罢了。总的来说，如果没有童年的经历，我确实不会走上现在的道路。“小的时候只不过过的不好罢了。”
　　“可是……我觉得你受的教育不错，中国孤儿院有这么好的福利么？”
　　“当然没有。”我回想了一下孤儿院里粗糙的家具和管理，再次感叹从婴儿时代就在那里的我能活下来真是奇迹，“我在孤儿院长到8岁左右，被我养父收养了，我的名字是他起的……”当你不想继续深入当前话题的时候，就要开始一段新的话题。我已经不想继续跟他讨论我养父的事情了。
　　“那你原来叫什么。”
　　“……你不懂中文的话，没法跟你解释……”
　　出于国家政策，孤儿院的孩子，统一命名为一系列的爱国爱民爱党爱家……
　　如果我们记错的话，我当时李爱孝，也是我被欺负的其中一个由头。
　　还好利恩不懂中文，至少这个丢脸的名字引不起他的共鸣。
　　“那你的中文名字叫什么？”
　　“利恩，相信我，我说出来你也是没法念的。”
　　“我就烦你这一点，有什么就说出来，能不能成功再说。你则不然，是什么都放在心里，然后别人说错话之后就开始生气。你要是不说，谁知道你有什么禁忌或者问题？除非人人都像你一样，什么都不说，相互之间除了点头‘yes’摇头‘no’之外没有其他交流。你这样怎么交朋友，怎么组织家庭？”
　　“我本来就没想组织家庭。”
　　“‘人是群居动物’我记得这是你说的话。”
　　“……”
　　“所以，弗里安，试着相信别人吧。你的Childhood issue又没有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桥段。你可以冷漠，但至少要有一两个可以相信的人。”
　　“……”我低头，微微的笑了。利恩就是这样一个人，所有的问题在他眼里都能简单化。没有什么是不可能，我一直觉得这是美国英雄主义电影熏陶出来的乐观精神。但有的时候，这种孩子气的乐观，确实能让所谓的“大人”轻松很多。在他眼中，前方的世界永远是光明的，所以他不会回首过去，只向前看。
　　所以他才能一直如此快乐……
　　“我想……”我抬起头，决定岔开话题，“我们还是研究一下怎么出去吧。”
　　“好。反正你沉默，就代表你承认了。人类礼仪中的‘默认’，对吧~”利恩笑了，很开心的微笑。就算在这种经历了无数血腥祭祀的几乎密闭的石室中，他还是能这么轻易的快乐，我真的很羡慕，可望而不可及的羡慕。
　　想到这里，自己也变得很开心。承认一下自己心中的脆弱，又何妨。
　　“随便你。有什么计划么，利恩•柯尔特先生。”
　　“既然你问到了，”利恩迅速从他行李的不知哪个角落拿出一个不知名物体，“如果这里是完全封闭的石室我也没办法，但是既然顶上透光，我可以用这个，”他举了举手里的枪型物体，“PT-02型锚钩发射器，专用于野外生存中攀爬建筑物，射击力、穿透力一流，锚钩为整体钛合金制造，抗拉力强……”
　　“你可以试试看，”我打断他的武器介绍，“但是，我猜测屋顶为了聚光，应该安了水晶之类的晶体，未必打的穿。”
　　“好，试试看！我还以为你又要叨唠保护文物之类的东西，死活拦着我呢！”
　　“亲爱的利恩，相信我，咱们俩的命加起来，还是比一枚经年水晶值钱的。”

　　看着利恩架着望远镜用种种诡异的方式计算着射击角度，我相信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不需要我的参与。这时，我才第一次从欣赏的角度环顾这间石室。
　　作为处决罪人的地方，虽然都是“和神对话”的场所，这里远远比不上其他古代祭坛的庄严肃穆，精雕细琢，甚至地方都不像真正的祭坛那么（没什么用处的）宽广——有资格参与古代祭祀的人并不多，只有少数资格很高的祭祀，还有等死的祭品，那么大的地方除了充场面没什么用处。
　　“弗里安，你看那里，是不是道门？”
　　“门？”我接过利恩手里的望远镜，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虽然这里绝对不该有除了大门以外的门，但我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个门。”在靠近天花板边缘的地方，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门隐蔽在阴影之下。如果不是利恩的望远镜，仅凭肉眼很难注意到。
　　“玛雅人不是很喜欢挖密道么，那应该是个密道。”利恩说。
　　“玛雅人擅长挖隧道，那也是为了表达对神的崇敬。但是，这里来是处罚罪人的行刑室，不应该有密道。以他们的观点，如果天顶有出口，意味着灵魂可以离开尘世，而罪人的灵魂是要被毁灭的。”
　　“那就是你估计错误，这里不是处理罪人的地方。”
　　“可是，屋子的规模显然不是正经祭祀场所，祭台的位置和经过聚光太阳光线，都说明这是‘神罚’的行刑地点。不过这不重要……”
　　“你竟然会说这不重要……”
　　“我的意思是，比起毁掉一颗可能有几千年历史的水晶，我更倾向于从已经‘打开’的门出去，虽然未必出的去，但总有一试的价值。”
　　“你什么时候有这种冒险精神了？”
　　“我在力图保护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