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的祭奠》落零下

11、逃亡

　　伟大的自然界，永无止境的孕育着生命和奇迹。
　　但是，作为在钢筋混凝土的城市中生活了20多年，就算进入落后国家也是沙漠居多的渺小人类来说，这种美洲丛林实在是浩劫。
　　感觉着似乎隐藏在黑暗中窥视自己的食肉动物的视线，听着各种不明生物的振翅声磨牙声鸣叫声，我又回忆起大学时参加过的野外动植物考察团那段刻骨铭心的悲惨日子——整整3天，在山上，我几乎就没有完全睡着过，任何鳞翅目振翅的声音都能把我吵起来，然后仔细辨别对方是在纱窗外还是已经侵入人类领地。
　　而现在，简直是噩梦重现，而且现在觊觎我的不是顶多让人不舒服的鳞翅目昆虫，而是各种大型食肉动物……
　　“冷静一点，博士，”牵着我的手的利恩已经明显感觉到我的手脚冰凉，“连我都能感觉到您的恐惧了，你还妄想那些靠感觉为生的猫科动物们感觉不到么。有我在，他们伤害不了您的。”
　　“不要告诉我你想在这里开枪。”
　　“博士，我来给你普及一下野外生存的第二条规则——永远不要暴露恐惧情绪。那些野生动物是可以靠嗅觉就找到弱者，然后一口咬住，在你还活着的时候就开始瓜分你的肌肉，从内脏开始吃……”
　　“闭嘴………”上帝啊，虽然我一直认为尽量应该保留大自然的原貌，但是，作为一个已经高度异化的人类，我真的想安全的呆在建筑物里，享受上下水、各种电器，无线网络等等现代设施，远离我们的其他目的动物同胞！
　　“那么，野外生存法则第一条是什么？”明显比我自在的多的格兰问。
　　“哦，绝对不要侵犯野生动物的利益。能避免的冲突还是尽量避免好。”利恩说，“弗里安，你要知道，你现在就像浑身散发着‘来吃我，我很弱’的电波一样。要不是我保持着‘我很厉害，这已经是我的事物’的气场，你早就被分食了。”
　　“…………”几千年前的孔子等等先贤啊，秉持着“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的精神不算有辱斯文吧，识时务者为俊杰是真理吧，我现在仍然必需紧紧抓着这个得意忘形的家伙的手不算什么吧……
　　“哦，保持愤怒情绪就算是弱小动物的生存道路之一了。”利恩说
　　“…………”我要冷静的无视他！
　　“你们俩还真有意思……”格兰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那一定是你的错觉。”我说。
　　“没错！因为这个家伙一点都不好玩。”利恩说。

　　在完全没有灯光的原始森林里，小小的手电所形成的光源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我拉着利恩的手，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前走，同时祈祷不要踩到任何生命体。这时，我终于听到了期待已久的格兰的声音，“我们到了。”
　　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我只有一个想法——上帝啊，请让我在完全没有感觉的情况下被咬死吧。

　　仿佛是宇宙发生论，用地球上存在的逻辑是完全想象不到一个“悬空”存在的太阳系是一个什么状态，宇宙中所有天体都在互相的引力、斥力中平衡，所以才能相对平稳的存在，然后才有地球上种种不可思议的生命力，我们赖以生存的重力和大气层。
　　但每当我梦见自己仿佛飘在宇宙中，没有重力，没有可以支撑的大地，我总是情不自禁的用一种可笑的方式安慰自己——“地球啊，就是一只巨大的乌龟驮着的大陆，而这只乌龟底下还有一只，再下面还有，以此类推……”这是某个形容无知是多么荒谬的故事。但是，当我在梦中一直下落、一直下落的时候，只有这样，我才能不崩溃
　　“弗里安•落，快起来！”
　　是的，在梦中保持冷静，直到有人、或者闹钟把我叫醒……
　　我诡异的恐高症，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却一直找不到原因。或许就因为这个，我才对人格形成的各个环节那么感兴趣。
　　睁开眼，面前是利恩•柯尔特金灰色的眼睛，他比我先醒过来，希望他对眼前的情景能有些我不知道的解释。
　　“你醒了，弗里安，能解释一下眼前的情况么。”
　　“……”环顾四周，在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能够隐约看到一个长方形高台。这并不是一件很大的屋子，再加上屋中间的高台，与其说它是牢房，不如说他是一个用来祭祀的房间。格兰•吉赛尔芬把我们弄晕（无论是用什么方法），再放在这么个房间，明显不是出于仇恨想杀我们，但也不在乎我们因此丧命。
　　“你倒是说话。我带来的武器倒是都在，咱们把墙壁炸开逃出去？”
　　“停！先不说保护遗址古迹的问题，”听到这里，我仿佛能透过黑暗看到利恩不屑一顾的表情和耸肩，“如果这里真是玛雅文明的旧址，那么这个祭坛——先假设是祭坛吧——有很大可能性是建在地下的，所以我建议，先侦查一下。”
　　“弗里安，如果要安装炸药，也是要先侦查，计算，再定点爆破的。”
　　“……这里没有常年密闭空间所特有的气体，应该不是废弃很久，或者就是有和外界相连的通风口。”
　　“需要照明么。”
　　“不建议明火。”
　　“等一下。”利恩开始在他的行李里翻找，然后开始向四处撒折过的荧光照明。“这样就能看见了。”
　　果然，一个没有门窗的屋子，正中间一个石头高台，还有用来绑手绑脚的凸起。如果祈神教真的是玛雅文明的后裔，他们应该不会轻易放弃玛雅宗教中热衷的用人类献祭的仪式。
　　“这是个……祭台？”利恩问。
　　“应该是，只是希望现在已经没有使用了。”
　　“……总之，先找门。”
　　“虽然我不认为格兰•吉赛尔芬把我们关在这里，会忘记锁门。但是，如果这里是玛雅文明旧址，他们的门一般开在东方，表示对太阳神的崇敬。”
　　“你每次都加那句‘如果是玛雅文明’累不累，还有，请不要忘记我的专业，我最不怕的就是上锁的门。”利恩拿指南针开始确认东方。
　　“我不能贸然的对这里和祈神教下历史定义。同时，你不怕的只是现代防盗措施，一个古老的石质门闩你能有什么办法。”利恩开始摸索着找门。
　　“闭嘴。过来一起找！”
　　“……”虽然从门出去的可能性不大，但找到门总比找不到好。
　　结果……真的找不到。
　　借着地上荧光棒发出的微弱的光和手指的触觉，石墙上的门就算再隐蔽也应该被找到。但是，直到这间屋子开始随着屋顶透出的日光而渐渐明亮起来，我们仍然没有找到门。如果不是利恩的指南针故障（他很肯定的否认，同时确定四周无磁场。），就是这里不是玛雅文明旧址。
　　“嘿，你看，这间屋子的设计真别致，有点像‘明光教堂’。”
　　“这里是人祭的祭台……”我回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外面应该已经日头高悬了，而石室（是的，这是间百分之百的石室）里的尖顶正中和外界是相通的，正好有阳光透进来，如果不是照在那张祭台上，确实有明光教堂的神韵。
　　等等，上帝啊，我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