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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风起云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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潸罂三人进入药室的时候,阿措正伏在火炉旁用爪子撩火焰玩儿,还时不时凑上前吸食几簇。分辨出了主人的脚步声后,它快速地扭过头,刚展开翅膀准备迎上去,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便立刻俯下,耸起了颈背上的红羽,凶狠地向他低鸣着。
妙游的手抬了一半,热情的招呼还没来得及吐出口就遭到对方这样的对待,一时摸不着头脑。潸罂白了他一眼,道:”上回谁说阿措的尾翎称自己的衣裳,背着我差点动手拔下来的?”
“啊,这个……反正凤凰再怎么金贵也还是个畜生,就算拔了也会长出来的啦……”
阿措闻言,更加愤怒地跳起来,直欲飞起进攻。潸罂听得气结,只得走过去安抚地揉揉它的脑袋,道:“阿措,莫闹,自己出去玩儿。”
怒气正盛的鸟儿尖啸一声,不服气地朝妙游啐了几片火苗,终究还是振翅而起,穿过门帘飞了出去。
妙游下蹲用手格开阿措离开时都没忘的扑翅一击,狼狈不已。岚榭不知何时已退下,潸罂走到墙边,嘱咐妙游站到边上,然后按住墙壁上七只麒麟浮雕正中一只的头颅,向内用力一推,只听一阵“格咔咔”的机括弹簧的磨合承转之声,所有的长案、药柜、药橱都各自向外缩进墙壁中,最后“喀嗒”一声卡进了暗格里,被从地下升上的石壁挡住。
接着,她又将掌心的石质兽头向右旋过半周,正方形地板中心的一块青石地砖便缓缓下沉,随后其余的八十块以一种有条不紊的节奏前后左右地移动排列着,那块空出来的位置被不断填充,替换。
片刻过去,石砖相磨的钝音渐渐停下,八十块青石都移到了新的位置,正中的那一块以收尾的姿态回到地表,与周围的四块严丝合缝。
而令人惊叹的是,原本装饰用的巨幅地刻,蝶戏芙蓉图,经过方才的一轮清洗,本是刻在边角的藤蔓图案聚集在了中央,线条与线条之间盘绕纠缠,俨然已是另一副画面。
潸罂从旁边走来,摸出藏于广袖中的一叠金杯,弯身一个一个放置在砖上某些藤蔓的卷丝中。金杯小巧玲珑,不过拇指大小,在冷光下宛如夜空星子。而这种排列方式与藤蔓纹饰组成的,竟是一幅完整的星轨图。
妙游靠在一旁抱手斜立,饶是来过多次,见多识广如他,也还是再次为这斗室内所藏的精妙机关叹服。
此地的面积登时扩大一倍,显得空寂神秘。而这种庄严宁静的气氛,仿佛是一场盛大祭祀前的屏息等待。潸罂再从袖中掏出一物,以两指掂着放在了图案中心那朵芙蓉花芯的凹痕中。
妙游眼神顿凛,盯着那琥珀色的珠子里的红色看了良久,随即舒展了笑容,脱下外袍走过去,道:“哎呀呀,要杀生了要杀生了。”
潸罂未理会他的调笑,待他盘腿坐好,便退至他身外一丈处站定,拔下头上的一枝银钏,在掌心用力划下。
“开始吧!”
她的话音落地,立方型的药室中,气温骤升至奇异的闷热。盘坐在中央的妙游一袭红衣无风自动。他紧闭双眼,双手平举,灰色的光雾在手中由薄变浓,扭曲着探向琥珀珠子。
潸罂以妙游和星轨图为圆心,点足,抬膝,挥臂,转圈,跳着一种莫名的舞蹈。此时虽无伴奏,但她柔韧而充满力量的身体仿佛在虚空中击打出了猎猎乐音,她神色庄谨,口中念念有词,不时地将划破的手掌对准星罗棋布的金杯。潸罂的血不断滴进杯中,却不见溢满。原来每只杯子底部都有一个小洞,殷红浓稠的液体由此渗出,以砖上的藤蔓刻纹为渠,汩汩流至妙游身前。
起初,珠子似乎在抗拒着妙游的灵力,但一触及潸罂的血,那层隐形的保护便逐渐败下阵来,任由灵力汇入。它开始放出忽明忽暗的光晕,琥珀色犹如被水洗,一点点黯淡。最后,只听“嗡”的一记微响,珠子瞬间化为齑粉消散,剩下的那一滴鲜红便落进了芙蓉花的血泊中。
一直低吟着冗长咒语的潸罂见状加快了节奏,她早已褪下繁琐的外袍,轻盈的身体宛如翩跹的蝶。随着她急促的舞蹈 ,原本与周围的血格格不入的那一滴的颜色愈发暗沉。
“既啖我血,则听我令。魑魅魍魉,以此为引。杀者不得生,湮者不得体。诛者无轮回,灭者无魂灵!”
随着潸罂的话语,以一滴为中心,那滩血泊由缓及快拧成一圈漩涡,在她吐出最后一个字的刹那,像被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吸引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旋入地底,消失无踪。
“连血祭绝杀咒都用上了,那对方一定很了不得。”容音站起身,长时间的跪坐使她有点晕眩。她扶了扶额角,拂平裙摆的褶皱,继续道,“不过,既然用的是血祭绝杀咒,那对方也一定活不了了。”
哪怕是如此残酷的一句话,从容音口中说出来也只剩下了单纯的推断和淡淡的惋惜。鎏挑了下眉毛,道:“喽罗罢了。只不过正好碰上我教那孩子这种术,死在绝杀咒下也该瞑目。”
容音仰起头望着面前一身战甲,手持朔夜剑,高达三十多丈的圣像。男子非常年轻,甚至称得上英俊。他扬眉怒目,注视着南方,飞扬的衣角甚至让人能感受到千年前的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容音盯着他的脸,目光迷离,发出了一声模糊的短叹:“要变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