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之半阙歌》藻

12、池中鱼（三）

　　将拓炎一行人安顿好后，潸罂在驿馆换了车辇回宫。路上忽然担忧自己几日会否锋芒太露，将天界来使搞得只剩下三个随从这么狼狈，便让岚榭多派六个侍女，四个护卫给拓炎。
　　“至于这些人手么……就从照云宫拨。”潸罂牵起一个促狭的笑容。照云宫，珞妃的寝宫。前一阵子她的失明让整个照云宫忙乱得天翻地覆，堪比当年赫琛降生的场景。偏偏几日前岚榭整理东西时翻出了潸罂旧年生辰珞妃送的水晶宫灯，一时玩心大起，同时又觉得用两只眼睛赔母亲的险些遇害太便宜她，就抠了上面的珠宝，熔煅一番，做了一对镶金嵌银的眼珠送给她。
　　当晚就听说珞妃的手要脚和脸面麻痹了，连进食都困难。
　　熔化金子的时候潸罂在那里面滴了两滴赫琛的药，这下倒算母子情深，患难与共。
　　潸罂要对付前朝的政事，实在分不出多少心力在后宫保护母亲，珞妃的灾难，不过是杀鸡儆猴。
　　思绪乱走，车辇缓缓停下。潸罂随手掀起了一角车帘，瞥见宫门口还停了另一座辇，大概也是在检查腰牌，却见神情肃穆的擎雷立在一旁，虎拳紧握，目光如电，仔细巡视着周围。
　　显然他注意到了这边，潸罂看到他扣了两下车辇窗格。
　　既然如此，礼节还是要遵循，潸罂矮身下辇，敛手于腹，等赫琛的辇走。
　　现在论起二人的身份，其实已并无多大差别，只是，那个人说过的话潸罂一直铭记着。
　　可是当对面还是没有动静的时候，潸罂开始有种让她烦躁的预感。
　　果然，赫琛向她走来。“我想散散步……潸罂，能陪我一段么？”
　　他还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潸罂觉得那是对她的愧疚在焚骨蚀心般折磨他审判他敲打他，以至于看到曾经的苦主会让他油然升起负罪感，于是变得束手束脚。
　　这反而让她厌恶。
　　脑子里忽然闪过三年前魔冥大战时，妙游乐呵呵问她：“你让我去害赫琛？嘻嘻，用哪一招好呢？”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用你震慑冥界那帮老头子的业火之毒好了。”
　　“嗯？为什么？”
　　“因为这个最高效。”
　　“万一他真的挂了怎么办？”
　　她只是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你大可一试。”
　　对他的狠辣是早就准备好的，所以也没什么好迁就他的。潸罂此时的烦躁已升至顶点：“岚榭，太子殿下既然要散步，你就陪他一程。罂还有要事，先告辞。”
　　不容质疑地上车，赫琛的声音响起：“罂……罂儿！把解药给母妃吧……”
　　最后几个字随距离的拉长已有些模糊，潸罂只觉得胸口一团闷气在翻搅，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在窗柩上狠狠刮下几道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