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子》全部的笃

6、一、起（6）

　　“郡主，您今天还要不要去太学馆？”云翳小心翼翼的问道。云翳知道我那日在钟萃宫受了蓝田的气，今日去太学馆，免不了要遇到蓝田。
　　定是有微风在枝桠间穿行，清晨滴漏在地面上的光斑水波一般荡漾。
　　“去。当然要去。”我忽然想看一看清风翻动书页，阳光氤氲了满室墨香的模样。

　　进得太学馆，与众人见过礼之后，在案几上将书本散漫摊开。这才发现，身后多出一张案几。诸兄妹的座次并无变动，案几定然是邢治合的。
　　夫子还未到，我索性就趴在案几上再困一觉。
　　上课时，邢治合果然坐在我身后，几次对我欲言又止，令我如芒在背，极不自在。
　　终于捱到下学了，我收拾书本，急急忙忙要回千寻殿。一路上分花拂柳而去，净拣捷径。
　　“郡主……”篁竹侧畔，有人犹犹豫豫唤了一声。
　　“邢公子可是有事？”我略微有些疏离。
　　邢治合长长一揖，玄色缎面鞋上有些许泥土。想必是从竹林中抄近路赶来。我有些歉疚，又复抬眼看向邢治合，他低潋眼眸，眉间略颦皱出些许忧愁。
　　“那日……治合唐突了，给郡主陪个不是。”
　　“不，朴梦还未谢过公子那日送来的石蕊花。公子真是心思细密之人。”
　　“你不怪我了？”邢治合忽然抬头问道。
　　“嗯。”我缓缓点头。
　　邢治合璀然一笑，十分释怀的模样，唇齿间闪烁着欣喜的光芒。那样真挚热切的一笑，像一面清澈澄明的湖，有万千水鸟，踏破水面，扑跃入晨光，那面湖水依旧波光粼粼地映照着湖光山色，只是掠动了看客的心。我也一笑，是他的喜悦传递入我的眼底。
　　邢治合在笼袖中，摸出一个瓷盒，与先前的瓷盒一般大小，只是盒身上有碎裂过的痕迹，别具一格。
　　“邢公子，这是？”我讶异。
　　“这是那日要送给你的花。”
　　我接过瓷盒，邢治合却垂首一揖，沿路折返。
　　回到千寻殿，我细细端看手中的瓷盒，是那日摔碎的瓷盒，被邢治合黏好了送来，一块不缺。那些曾经的裂痕，如同枯虬的枝干，长满整个瓷盒，盒底上有几个篆体小字：盒好如初。
　　一定是石蕊花咕图、咕图地从我的心脏上层层错落的绽放开来，不然我的心中，为何会这般灿烂。像是最甘鲜甜美的汁液，要从我的心房中喷涌而出，难以压抑的快乐的声音，哽噎在喉头，迸发不出。他垂首一揖的模样，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的笑，他的手指……在我的眼前不断穿梭。
　　那么，该把这个瓷盒放在哪里好呢？
　　放在卧榻旁边？不行，万一我睡糊涂了伸手把它拂落了……
　　放在落篱轩？不行，万一哪个粗心的丫头打扫时把它弄碎了……
　　放在博古架上？不行，那里我十天也不会过去看一眼的……
　　要不然……埋在土里算了，最最安全了。
　　好主意。
　　“云翳，云翳，给我找个花盆来，我要栽花。”
　　“郡主，您要栽什么花啊？这个季节不适合栽花啊？”丫头大惑不解。
　　“别管我的，去，渝水池边挖一从石蕊花来，我要亲自栽上……”
　　……
　　“郡主啊，不能再浇了，花会被淹死的……”
　　“郡主啊，不能把花成天介的挪到荫凉的地方，花也要晒晒日头……”
　　“郡主啊，这花盆已经够干净了，您不用亲自擦，奴婢来擦……”
　　……
　　“呃……云翳啊，这次夫子告假要到哪天才回来？”
　　“郡主？您……您居然问起课业来了？奴婢没有听错吧？”
　　我这是怎么了？我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呆立在千寻殿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