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玦帝》林可莞

4、跌伏乍起

　　透过藤蔓稀疏的影子，沉在山头的晨曦渐渐明朗起来，被云层屏蔽住的光线一丝丝散射出来，倏而一缕光线投进山洞里，那样澄澈的光亮，可以清晰地看见空气里悬浮着的水滴，犹似梦境。
　　芩虞看着眼前的靳昊，心里放下了所有的负担，只要和他在一起，每一次呼吸，每一句语言，每一个脚步，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瞬间，都美好得妙不可言。这样奇特的感觉，即使被埋在尘封的心里面，也无法掩盖不可比拟的永垂不朽的美好。靳昊缓缓地眨着眼睑，温煦地笑道，“我们下山去吧。”
　　昨夜的骤雨时山路泥泞不平，芩虞披着貂皮，双手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走着，好像想起了什么，“靳昊，白貂，取它的心来。”
　　靳昊傻笑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他只身下去涧间，那失去了皮毛的白貂露出鲜红的皮肉，经一晚雨的冲洗早已血肉模糊。靳昊不觉皱了皱眉，虽然自己行猎多年，血腥司空见惯，但这样的残忍场面还是不免让他心生恻隐。他不去看那白貂的尸体，随手将剑向它的身体割开，只听见咔嚓一声，是骨头碎裂的脆响，也是青铁剑断开的沉浑。靳昊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丢掉了剑柄，俯下身将白貂的心取出来，用榛子叶小心地包好。
　　“剑断了？”芩虞接过貂心，问道。
　　“嗯”，靳昊无所谓地说，“算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们下山去打造一把吧，你的剑是因为帮我擒貂所断，我再赠你一把。”
　　“那好吧，没有剑随身我也确实不习惯。”
　　“我想去介亭看看昕儿怎么样了，我一晚未回，她一定急坏了。”
　　靳昊点头应允。

　　“小姐，你回来了。”昕儿从门内迎出来，一脸疲惫，可苦了她一夜未眠。
　　“嗯，貂心已经取回来了”，芩虞看向昕儿，“你辛苦了。”
　　“奴婢没事。”昕儿显然是欣喜的，小姐心中始终有她。
　　“其他人呢？”
　　“我昨天黄昏的时候就吩咐他们先回去了。”
　　“我必须赶快回府，父亲一定在等我。还有昨天的那位公子，他今天必要来取药。”芩虞转身看着靳昊，“我们走吧。”

　　云岚山下往西两里便有一间打铁铺子，这也是去往城中的必经之处。
　　“丈人，能否为我们打造一把青铁剑？”芩虞开口问道。
　　“唉”，老翁坐在门前，无力地叹了口气，“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打不动铁了。”
　　“丈人，您儿子呢？”靳昊上前问道，“上个月我下山的时候还看见他在这铺子里打铁呢？”
　　“你说振林啊”，老翁一筹莫展的样子，“前些时候一行商队路过，说是要聘他当打铁师，出手很阔绰，当时没想多少就答应了。不过这么一来，我这铺子的生意也没法做了。”
　　“那打扰了，丈人。”芩虞微微欠身，转而对靳昊说道，“我们去别处打剑好了。”
　　“这位小姐”，老翁又开口说道，“您不必去找了，整座城的年轻能干的打铁师都被那位公子聘走了。”
　　“公子，那位公子？”芩虞疑惑道。
　　“就是那商队的带头的那个，衣着光鲜又温文尔雅的样子。”
　　“您可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往哪里去。”芩虞的眼神中闪出一丝异样。
　　“这个倒是没听人提起过，但是我想一定是大有来头的。”
　　芩虞沉思了一会儿，有礼地向老翁道了谢，转身歉意地向靳昊说道，“看来现在是无法为你再打造一把剑了。”
　　“不碍事，等师父的伤痊愈后，我求他再为我打一把便是。”靳昊洒脱地回道。
　　“嗯，那好吧”，芩虞释然地微笑道，“我先行回府，不宜多留。”
　　“好，有事我会去找你的。”

　　“大人，宋公子派人送了一幅字画来”，下人进来通报，“下个月宋将军寿辰，将偕同宋公子去山野踏青，特邀大人前往祝寿。”
　　“知道了，替我谢过宋公子，下个月我一定应邀前往。”太傅大人挥手示意侍从下去，神色极其凝重。
　　“父亲大人，女儿回来晚了。”芩虞正入堂来，见大人满怀心事。
　　“哦，回来了”，太傅大人抬起头不经意地看来女儿一眼，又背过身去，沉默不语。
　　“父亲大人，您身体不适吗？”芩虞问道。
　　“我没事”,太傅大人没有抬头看她，只是眉头紧锁，淡淡地说了句，“你先回房吧。”
　　芩虞见父亲神色有异，但也明白不宜多问，便径直回房去了。
　　在走廊上，遇见迎面走来的瑾宇，芩虞看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作笑地问道，“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瑾宇竖起了食指，对着天空道，“它惹我不开心了。”
　　芩虞抿着嘴笑道，“你又在胡说些什么，苍天怎么惹你生气了。”
　　“因为大娘的祭礼，我这些日子都不能出门。明天就要下雨了，娘肯定又不让我出去玩了。”瑾宇可爱地嗔怪道。
　　芩虞不在意地笑道，“你又不是天，你怎么知道明日会下雨。”
　　“是真的，明天一定会下雨。”瑾宇生气嘟起了嘴。
　　芩虞不再搭理他，回房梳洗更衣。但是想到今日父亲大人不但没有问候她昨夜未归，也没有问起药铺的事，不免有些不快。

　　“你家小姐在吗？”君兰彬彬有礼地询问掌柜丁叔。
　　“公子，我家小姐昨日前往云岚山采药还没有回来，公子请到内堂等候。”丁叔平静地回道，可心里还是着实为小姐担心。
　　芩虞着一身月色流仙裙，盈盈而来，脸上依旧是平和可人的笑容。
　　“小姐，昨日的那位公子已经在内堂等候多时了。”
　　“我知道了”，芩虞看向丁叔，问道，“马兰备好了吗？”
　　“已经备好了，二夫人昨儿下午来了药铺问起了这件事，我——”
　　“您不必介怀，我自有担待”，芩虞隐去心中的忿愤，“韦大人是长安的贵客，切不能怠慢。”
　　“是，小姐。”
　　进到内堂来，芩虞温婉道，“公子久等了。”
　　“小姐不必多礼，那貂心取来了吗？”君兰不自然地露出急切之色。
　　“昕儿”，芩虞对身侧的昕儿唤了一声。
　　“公子”，昕儿呈上貂心，被油纸包的平整。
　　“每日三服，煎甘露服下，切不可出户见光，禁虚火之物。”芩虞轻声嘱咐道。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我愿以千金答谢。”
　　“我们济世药铺向来是先医患病之人后收酬金，公子还是先行回府为令尊侍奉为是。”
　　“小姐真是仁义行医，怪不得城中之人对小姐感恩称誉。”
　　“公子谬赞了”，芩虞别有深意地看了君兰一眼，“今日我听说商队要招收打铁师，不知公子可有耳闻。”
　　君兰愣了愣，“有的商队担心路上会被劫匪偷袭，所以通常会带有武器防身。想我父亲当年也是为劫匪所伤才落下如此痼疾，我带领商队沿途也会打造兵器的。”
　　“君子不必伤怀，望令尊早日复康。”
　　“告辞。”君兰在芩虞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她的温和良善让他动容，也让他平添了一份忧虑。
　　“小姐——”，昕儿见小姐许久都没有说话，上前唤道。
　　“他到底是谁？”芩虞的疑惑又多了几分，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作者有话说

　　芩虞和靳昊的人生分岔口从这里就已经初见端倪，他们注定拥有不一样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