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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披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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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一席话完,我们都各自失了兴致,两个人都闷闷的不说话,我沉吟半晌,终究讲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就这样趴在七叔的肩头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沉,等到醒来也已经繁星漫天,收拾停当后吩咐丫鬟叫来七叔。
“小姐要是休息够了,我们这就启程吧。”我眼光微露诧异之色,询问地看向他。
“就是打算晚间启程,所以早先才不打搅小姐休息……”
我心下了然,他既不正面回答,内里必是有原因的,多说也无益,便颔首示意,轻声道:“即使如此,收拾停当便可。”
出门之时,眼光微睃,便瞧见连马车的轮子上都包着麻布,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待到上车,才发现内里另有乾坤。
从外看,这车只是青帷乌顶由一匹杂色的驽马牵引,可是进内才知道,原来处处是机关巧设,暗藏机锋的。别的不说,只要轻叩小几上的茶盏,便会有一把削铁如泥的玄铁匕首由几上侧边送出。
如此几日,具是昼伏夜出,到了第三日,七叔方才隔着帘子悄声告诉我今晚早些歇下,待到丑时二刻,起身渡江。
以此一语思来,这才惊觉,几月来寄情山水,倒是把这层机敏给忘得干净。
一路西来,纵使没有父亲的暗卫相护,但也是未离大魏的国土,其间也不乏王氏或是王氏门生故吏所掌的州府。
可是抵达荆州,加上阿赫来探视,后来才知道当街碰上的,又是庾氏宗长庾弋的二公子,在京都也是颇有才名的庾令言,几乎又是闹得街知巷闻,第二日便有人传言看见王家小姐。
如此一来,要是遇上有心之人,行踪定是要暴露的。最要紧的一条,南北二魏,在荆州段以长江为界,过几天,我们便要北渡长江,到达北魏境内。
王家再大的势,也不可能把我像在国内那样护得滴水不漏,想来也是为防万无一失,所以七叔才决议,马车包布消声,昼伏夜出,以图万全。
这样也不投驿站,我便在马车内歇下。
可是我自小认床,车内条件简陋,加之几日间即是七叔极力掩饰,还是透露出来的似有若无的紧张之感,任是这些日子车马劳顿,也是睡得极浅。
朦朦胧胧见,听得有几声尖锐的鸟啼声,我便悄然转醒,轻轻整理本就齐整的衣裳。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七叔就在外敲着车厢,轻声道:“小姐,一切都妥当了。”
我也不出声,只是轻叩窗子,示意我已知晓。遂又拢了拢衣裳,挑帘下车。
“小姐,把这件斗篷也披上吧,夜里风凉。”
今晚是无月之夜,本是深蓝的夜空,被乌黑的团云硬生生地隔去暖意,越加幽森。不见光亮,只是轻轻披上斗篷,可是摸着这料子,似锦而非锦,类绒却非绒,心下顿时了然,不由的又紧张了几分。
“阿茀,莫怕。”七叔许是瞧出什么来,宽厚的大手拍了拍我,出言相慰。
我又是轻轻一抚身上的披风,人常言西南十万大山中的冰蚕丝水火不近,刀枪不入,故而是织就软猬甲的绝佳材料。
但冰蚕繁殖不易,又非中土之物,连大内也是难得一见,我此生也仅在姑母的随葬品中见过一次,而且只是贴身小甲,据说还是南渡之时在西南滇国未乱之前进贡而来的贡品中匆忙取出的。
滇国已乱,南魏宫禁之内许是只有那一件小甲,不意这次穿在身上的竟是如此宽大的披风!
思及此,不觉自嘲好笑,原先以为即使是这阵势大,自己还算颇为镇定,可不料竟被七叔轻易看出端倪,看来年轻人终是不经世事,不成气候啊!
可是心念一转,究竟是何原因,要如此风声鹤唳,我即使是生在南国最最煊赫的权臣勋贵之家,再如何了得,也只是未谙世事,所见所闻,除开今次,也只是限于建康的年少女儿,如何让有心人这样机关算尽?
或是,心存侥幸地想,是否是家人太过紧张,为图万全,以至草木皆兵?
“怎么安排的”
鬼使神差,我还是把这问题脱口而出,立时恍然,原来是我自己也不十分放心此时情况。
“派了一个身形相仿的,还未过江,就被冷箭射中……”
我心里大惊,拳头握得死紧,沉下声来:“当时境况如何?”
“都是府上的死士,船也是自己备下的……可是就在行至江中之时,船开始漏水,埋伏在水下还有两岸的人……”
竟还有人埋伏在水下,未等过江就动手!
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设计,能瞒得过王家的死士,把船凿沉!
是故意为之,还是太过狂妄,在南魏的国土上,就敢向王家的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