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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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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的发生有时候看起来很偶然,就像你在街上遇到一个故交,又像你在电梯里偶遇一位新人却最后成为挚友。我和晓军的相遇和相识也是一样,甚至到现在北京的重聚,看起来也真是偶然。可无数个偶然的叠加,不就是喜怒哀乐的人生吗?
就像我们吃饭、看电影、购物,然后一起嘻嘻哈哈地回到家里,两个人争着谁先上厕所,最后却一同钻进卫生间,并排站在马桶前哗啦啦地放水,原以为接下来就是看会电视然后睡觉,第二天上街买床买晓军的生活用品,可谁又想到,在我们一起撒尿的时候,我的手机正在裤兜里使劲地震动。这个电话真是偶然,如果在手机商场就按照晓军的意思我也把新卡换上,那这个电话我就不会接到,也许那个周五的晚上就会按照我设想的结束。实际上,并不是那样。
电话是David打来的,听筒里传来他近乎咆哮的声音,原以为他是被魏兰给实施家暴了,但是仔细地一听,他是在酒吧,而且喝多了。他的情绪和语调都让我觉得陌生,不仅仅是喝醉了的缘故。他哀求我,命令我,立即去往后海的“零点”酒吧。
如若是在平常,我肯定不会过去,但他语气里的陌生让我没有办法拒绝。
略显疲态的晓军窝在沙发里,眼神飘忽的看着我在客厅里拿着电话转圈,我决定披上外套出门的时候,晓军却固执地要和我一起去。我看他已经累了,而且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钟,我就执拗地不让他去。那天不知道怎么的,晓军特别地坚决。他坚决的样子就是沉默或者只做不说,他走到鞋柜边换上鞋子,打开门,示意我赶紧走。
酒吧嘛,其实去多了都是一个样,只是喧闹的音乐里,觥筹交错之间,上演着灯红酒绿的故事,不尽相同。
我和晓军刚进到酒吧,就被一群人,准确的说是以David为首的酒吧所有的人给合围住了。
他们每个人都端着酒杯,放到我的面前,让我干完。那种气场下,我变得懦弱而勇敢,我没有问具体的原因,接过五六个杯子,在几秒钟之间干完。
“说吧!”,我大声地喊。
“你他妈牛B啊,刚来AB几天啊,市场部就决定升你啊!主管助理!”,David手里握着一大瓶酒,也冲着我大声地喊。
我的头脑有些晕,是因为震耳的音乐,也是因为酒,还有突如其来升职的消息。我能想到的,这么超常规的事情,肯定是因为Ivan。
我理了理头绪,接过David手中的酒,倒了一大杯,举过头顶,然后和着音乐和光怪陆离的灯光,一口喝掉。
“哥……你升职了,他妈魏兰和我分手了……”,David一头扎到我的肩膀上,浑身哆嗦起来。他说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因为就在我的耳边,我听清楚了,而且也听到了他声音里的陌生,是因为他哭了。
好多我认识的同事,还有我不认识的David的朋友,都上来拍着David的肩膀。我不知道David是否在我来酒吧之前就已经哭过、闹过,但是我却知道,很少叫我哥的他,的确是无助、迷茫了。
“老大”,David又抬起头来,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今天不把你办倒,我对不起Ivan,也对不起我们办公室跟你同批进来的同学,更对不起我自己。你看,几年了,你总是一副拒我们千里之外的样子,我们却对你那么好,就连昨晚Ivan要走,你都放不开,今天,你休想逃掉!”
“对!对!对!”包围着我们的人群整齐地喊着口号。DJ像是也在起哄,开始播放起拍掌的声音,“啪,啪,啪,啪——”。人群就又开始喊,“喝,喝,喝,喝——”。
我抬眼找寻Ivan的身影,但就是没找到他,只是我扫视了周围的一圈,才发现昨天收到黄色鲜花的同事今天都在。
“停!——”我大声地喊,“Ivan给我滚出来——”
“Ivan——已经——回去了!”,办公室里的一个高我们几届的师姐凑到我耳边,喊着告诉我,“是Ivan走了后——他们——才起兴要把你抓来的——”,师姐的尽量把一句话断开,大声地喊,让我能听清楚。
我看了看身边的晓军,一脸的茫然,他像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晓军……你……到那边坐着!”我指着吧台边的椅子,大声地对晓军说。晓军也就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我捋起两只衣袖,理了理头发,把裤袋松开,“操!——来吧!David,我今天……大义灭亲,先干翻了你!”
观战的人已经在我们的周围围坐成一个圈,我和David就被他们围在中央。酒吧的服务员已经开始用托盘不停地往我们周围摆酒,在他们来回运输了几趟后,我和David的周围已经摆满了足足有四五箱的“青岛”。
服务员走到我们跟前要帮我们开酒,我一把就把他给推开了。我脑袋充血,说不上是何种情绪,只觉得一股热浪从脚底板不停地往上涌。
我抓起两瓶酒,头对头一把撬开其中的一瓶,仰头就喝了起来。David毫不示弱,抓起一瓶酒,用牙咬开瓶盖,张开嘴就往里倒。
一瓶酒被我几口喝完,然后随手酒瓶丢到一边,再抓起两瓶,头对头地打开,然后接着仰头又干。David完全是和我在比赛,他的速度明显加快。我的第二瓶酒刚喝完放下,他的第三瓶已经拿了起来。
我哪肯输给他,便也不再用酒瓶开酒,而是也直接用牙齿把酒瓶咬开,不停地喝。
两个人分别接连地干完了八瓶,David在弯腰拿第九瓶酒的时候,就没再能站起来,一下就瘫倒在了舞池里,嘴里却还在说着,“再来,再来……”。
……
我扭头看了看晓军,他低着头不看向我这边,正低头和一个调酒师说话。
我继续弯腰,拿起了第九瓶酒,用嘴撕开瓶盖,继续一个人站在围住我的人群里,仰头喝了起来。
视线渐渐地模糊,灯光变得七彩,耳边的声音也开始渐渐地远离,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忽然安静了下来。泪水,顺着我的脸颊,就像平原里宽阔的大河,恣意地横流,无法阻挡。
这场酒,我本就该喝,我也很想喝。这场酒,是送给Ivan的离别礼物,是对他的付出无以为报的内疚;这场酒,是我这些年欠David、宝根、伊静、刘丹,还有我宿舍的那几个兄弟们的;这场酒,是我欠所有爱我的人的。这些年,压抑、迷茫、挣扎的我,从来没能给他们带去快乐;这场酒,更是欠我自己的。七年了,从我遇到晓军开始,我就变得不再是我,胆怯、懦弱、猜疑、多虑……所有悲观的、阴暗的词汇尽可以从我的脸上找到。
我再次低头拿酒,等我拿起的时候,晓军已经冲到了我的身边,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酒。
“还要喝吗?”晓军提着酒瓶,转着圈大声地问周围坐着的人。
“喝!喝!喝!”,周围的人大声、整齐地喊。
“我替他喝!”,晓军的声音高到破音,让所有的人都无法拒绝。
他一手搂着将要倒地的我,一手拿着酒瓶,仰头就喝。
音乐声、叫喊声忽远忽近,忽清晰忽模糊。我紧闭双眼,感觉我和晓军是站在一个摩天大楼的顶层,世界在我们的脚底旋转着,晃动着;我又感觉我们是在浩瀚的大海里,乘坐着一叶木舟,随着波浪的此起彼伏,挣扎、翻腾。
直到几乎所有的人都站起身来,把我和晓军还有David拖到舞台下的椅子上,我才睁开了眼。
音乐不知道换过了多少轮,酒也不知道喝完了多少瓶,眼前的酒吧变得恍如隔世般陌生,光影里的那些面孔,我也不再认识。
我趴在晓军的腿上,双手垂向地面,隔了很久以后,耳边终于传来晓军的声音,“走,回家”。
我和晓军就像是误入了这个酒吧,竟然没有人发现了我们的离开。晓军踉跄着脚步,但一直紧紧地扶着趔趄着的我。
后海的街道里,穿行着无数辆出租车,但就是没有人愿意载上我们,直到晓军狠心地把我的手从他身上掰开,然后冲到路中央,才拦下了一辆疾驰的车租车。
出租车的后座上,我趴在晓军的怀里,听着耳边风声唰唰地飞过,城市的霓虹不再是一点一点,而是被我的泪水涂抹成一片又一片。
……
我被晓军扶着坐在床上,他蹲在我的面前,帮我解开鞋带,脱掉鞋子,然后又起身帮我解开裤带,拽下裤子,最后脱去我的外套,伸手从我的脖子上把T恤拽了下来。
他打了一盆水,就放在床边的凳子上。我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他正在拧着毛巾,向我靠近。他抓起我的右手,从手指头开始擦起,然后是小臂,然后是大臂。他抓起我的左手……他托起我的头……他翻过我的身子……他把毛巾丢进了盆里,端起水离开。我听都他在卫生间摔倒的声音,又听到花洒喷出水流的声音,最后看到他爬到了床上,躺在了我的身边。
初秋的午夜,窗外的风声在加大,开始拍打阳台上的衣架,噼噼啪啪地作响,伴随着几声沉闷的雷声,雨水终于哗哗地落下。
风声、雨声,还有他们吹打、淋湿这个夜晚所有一切的声音,竟然全部钻进我的耳朵。我的世界因为刚刚的那场酒,因为被搀扶着走过的那条路,变得沉静,像黎明破晓前的青山等待第一声鸟鸣,像等待爆破的大楼等待着一声令下,像高中自习的课堂等待着放学的铃声……
一道闪电,伴随着一声“咔嚓”的惊雷,瞬间在眼角划过,在耳边响起。我像是那青山,又像是那堆火药,更像是一个孩子,我一个翻身,就趴到了晓军的身上,一个吻,一个长长的吻,没有拒绝,没有反抗,回应,热烈的回应,像是他已经等待了很久。
我用手褪去他身上唯一的衣物,挂在他的膝盖之间,我又用脚踩着把它拽下,扔到床底。我的吻从他的胸前略过,就在我吻住它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它的热烈与激动。我伏在他的下身,双手抓起他的双手,十指紧紧相扣。他的指甲插,入我的皮肤,他用身体的扭动,来迎接着我上下伏动的头颅。
惊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一条接着一条,震醒了属于别人的梦,点亮了属于我们的夜。就在那个最响的惊雷到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发出了激烈地颤抖。伴随着惊雷,雨水如柱般汹涌倾泻,我来不及躲避,我又为何躲避?任他砸落在我的头上,脸颊,还有胸膛。
花洒里的冷水,再次从天而降。我仰起头颅,张开嘴巴,仍凭凉水如冰镇的啤酒一样直灌我的身躯,通过血管,流淌得四通八达。那些曾经有过的誓言啊,还有那些所有的以爱之名的借口,就让这疾风劲雨把他们通通带走吧。
赤/裸着身体,我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面。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扭曲的面孔下,嘴角却微微地泛着笑。从此,我的眼神将不再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