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军（BL）》夜茶

50、第五十章

　　那天晚上，我沿着二环，从西直门一路走到蓟门桥，身上的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北京的夏末傍晚就是这样，无雨，却忽热忽凉。
　　我不想很快回家，因为空荡荡的房间会让我更加的觉得落寞和孤独，自然也会更加担心起晓军来。我从毕业之初向往有自己独处的空间到现在觉得一个人住孤独，只用了短短的一个月时间。

　　宝根在电话里说他会立即去查今年三月份的那个电话。从饭店出来到现在，我的手机就被我死死地握在手里，生怕错过了宝根打来的电话。
　　宝根毕业也已经有一年多了，去年他们在KTV的狂欢也正是他们的毕业节目之一。宝根毕业了自然没有回家继承父业，他说无论鞭炮厂发展多好，他也不想成为一个鞭炮厂的老板。
　　这些年来，宝根一直都是那个整天到处寻找着各种刺激的看起来很不着调的人，但是很显然，无论是被他欺负过的或者被他“罩”过的人，都能从他那得到快乐。高中时候他便是一群人的首领，大学的时候，从我那次在他那短暂的几天发现，他依然是一大帮人的中心。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开一个人的玩笑，也乐于奉献自己，让别人捉弄；他翻脸不认人，但却不记仇，也总是善于找补逢源；他因为高兴而笑，却不会因为难过而哭，事实上我从未发现过他有失落的时候。

　　想到去年见到宝根，他帮我拉箱子，提包，帮我买饭，激动得拥抱我的场景，我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感动，只是这份感动来得未免有些太晚。这些年，因为晓军，我忽略了自己身边很多的人，宝根便是我忽略最多的一个，还有高中常帮我顶雷的小文，暗恋过我的伊静，甚至被我的“阴影”笼罩着刘丹。现今的Ivan呢？我对他的又算不算是一种辜负？

　　宝根终于在我将要走进二号线地铁的时候打来电话，他告诉我那个号码他不能准确的找到，不过可以提供给我十来个可能的号码。宝根一毕业就已经在和广东的人做起了外贸服装的生意，所以打给他手机的广东号码多了也不足以为奇。

　　我折出地铁口，走进路边的一家蛋糕房，向营业员借了纸和笔，然后坐在了一个给客人临时休息用的小桌子上。
　　宝根一个一个地把电话报给了我，又叮嘱我说有的电话可能是他的客户，有的也可能是他什么我不认识的朋友，让我即使给他们打电话也不要着急，要解释清楚。他还说让他一个一个地核实完后直接把晓军的号码告诉我，但是我却坚持地要我自己来打。
　　我想晓军听到我的声音就会认出来，看到我的号码也会认出来。你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我总会帮你的，你知道的吧！

　　我一连地拨了三个号码，要么关机，要么无人接听。我有些烦躁起来，额头上也渗出几丝汗珠。
　　蛋糕房里的一个服务员小姐拿了一个餐牌过来，问我要不要喝杯咖啡，又向我推荐他们刚刚推出的一款面包。我头也不抬地向他摆摆手，又示意她走开。
　　终于接通了一个电话，但是对方一口粤语，我几乎完全听不懂。我不停地问对方，“晓军，晓军！你认不认识”。对方好像极不耐烦地样子，最后骂了我一句就把电话挂掉了。
　　我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压抑而焦急的心情。
　　既然我坐在蛋糕店里，不消费人家点什么总归不太好，而且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我还没有吃饭。我扭头看向柜台后的两个年轻女孩，她们正把头凑在一起望向我，窃窃私语着什么。她们看到我望向她们，就都停了下来，从嘴角憋出一丝微笑，看着我。

　　我要了一杯她们店里最便宜的咖啡，又要了一块他们强力推荐的“恐龙蛋”荞麦面包。
　　其中一个女孩把咖啡和面包端给我的时候，我已经又打了两个电话。其中一个女的说不认识，说我打错电话后就挂断了。另外一个电话是一个服装公司，响了几声后传来了传真的鸣音。

　　蛋糕店的咖啡冲得倒算别致，泡沫旋转成的“心”形颇见年轻女孩乖巧的手法，只是口味一般，甘味太重，压过了咖啡原本苦味的醇香。所谓的“恐龙蛋”也不过就是一个鸭蛋大小般的灰色面包，卖相一般，但是一口咬下去，劲道十足，荞麦特有的清香立即充盈整个口腔。
　　如若是在平日，我一定会仔细地咀嚼，慢慢的品尝手里的这个其貌不扬的面包，甚至要多买上几个拿去和贪吃的Ivan分享，但是今天我却只能囫囵地把它几口吞下，又接着打起电话来。
　　“喂，你好，请问你认识晓军吗？他前阵子好像用这个电话打过我手机”，接通了一个电话后，我问道。
　　“你是他什么人？”一个带有江西口音的年轻男子的声音。我知道，我打对了电话，我找到了晓军。
　　“我是他同学，高中的，同乡”，我强作平静，隐藏声音里的一丝激动和焦急。
　　“他打电话给你干什么的？”年轻男子继续问我。
　　“他在吗？让他接电话吧”，我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急于想听到晓军的声音，或者得到他尚安好的消息。
　　“他在培训，一会就回来”。
　　“培训？培什么训？”
　　“公司培训”
　　“他在什么公司啊？他不是在南昌的嘛，怎么跑到广州去了？”
　　“他来广州已经几个月了。诶，他打电话给你干什么的啊？是不是邀请你来广州一起发展的啊？”男人继续问我这个问题。
　　“他问我需不需要买化妆品”，我想到刘丹说晓军曾问过她需不需要买化妆品，就这样随口地编了个瞎话稳住对方，希望能让他告诉我晓军现在到底在干嘛。
　　“那……那你还需要买吗？”对方好像对我的回答忽然来了兴趣，“这样吧，他一会回来我让他给你打电话，你把你号码告诉我一下”。
　　“1391054XXXX”,其实我本想直接让对方转达给晓军我的名字，晓军总不至于不记得我的电话，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把电话报给了他。

　　从对方听我提到化妆品后口气的转变，我能断定他一定会把我的去电向晓军转达。果然，在我一杯咖啡还没喝完的时候，手机的屏幕上出现了刚刚那个我拨出去的号码。
　　“喂，是晓军吗？我是浩东”，我抓起电话，按下接听键，话筒还没到我嘴边，我就开口问道。
　　“是我”，听筒那头传来晓军的应答。他声音很微弱，甚至略带沙哑，但是我熟悉他的声音，是晓军。
　　“晓军……你……你怎么那么久不和我联系？怎么……怎么跑到广州去了？”。急切、激动、不安的心情，让我的声音变得颤抖。
　　“你找我什么事？”晓军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声音依旧无力。
　　“晓军！我问你话呢，你先回答我”，被晓军这么一反问，我顿时抬高音调，急切地问他。
　　“我在这边创业了，你还在北京吗？”晓军也清了清嗓子，声音也大了一些。
　　“创业？你创什么业？你在广州什么地方？”我抛出一连串的疑问。
　　“我在越秀这边”，他依然没有回答我他干什么工作的疑问，地点也只是大概地说了一个地方。
　　“怎么换号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有，□□你也不上了？”想到这一年多时间里，虽然我在逃避他，但他似乎也没再找过我，我有些责怪他起来。
　　“忘了”
　　“忘了？什么也能忘啊？”我的声音有些高。推门进来的一个中年男人扭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要吃饭了，没什么事挂了啊”，他说着就要收线。
　　“都什么时候了，你才……吃饭”我话还没说完，晓军的电话就挂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长，38秒。一年多了，这是我和晓军再一次在电话里重逢的时间，一分钟不到。
　　我悻悻地把电话放下，招手示意服务员买单。38块钱，好巧的一个数字！那杯不甚好喝的咖啡要三十块，那个“恐龙蛋”要八块，好贵的一餐晚饭！

　　我走出蛋糕房，又回头看了看蛋糕房精致的招牌，LOGO是一个日文字符，我不认识。蛋糕房一出来，抬头就是二号线的安定门站，想必这就是这家蛋糕房东西这么贵的原因吧。临近地铁站口，总是能逮住很多像我这样无意识闯进去的顾客。

　　我本想着给Ivan打个电话，找他给我些建议，但是又忽然想到他一周前又回法国了，顿时觉得有些无助起来。
　　我走进安定门的地铁站，站里依然是一番人头攒动的景象，已经是这个时间了，他们是在回家的路上，还是在外出逛街游玩？又有多少人像我一般，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只是在这个地方暂时地迷失？

　　我在地铁站里给宝根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晓军我找到了。晓军的下落他自然不甚关心，我告诉他也只是对他给我提供的线索表示感谢。
　　我又想到了刚刚和刘丹分手时候的承诺，我便给她发了一个信息，“晓军在广州，我已联系到他，勿念。”
　　是啊，勿念。刘丹原来这几年里一直和晓军保持着联系，而且晓军还和他谈了那么多关于我的事情。也许刘丹一直还记挂着晓军吧！晓军呢？为何对他被骗以及可能被人打的事情和我只字不提？男女朋友分手后，如果没有深爱，还可以做回朋友，但是男人之间，即使只有过暧昧，当不在一起了，竟也变得这般的陌生起来。

　　今天要不是刘丹的这个电话，要不是她主动地约我见面，我和晓军的通话会推迟多久？是不是我会一直这样不再联系他，他也不会联系我？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直到我再次见到晓军以后。

　　第二天，我向公司请了假，当天就买了去往广州的火车票。

作者有话说

　　男女朋友分手后，如果没有深爱，还可以做回朋友，但是男人之间，即使只有过暧昧，当不在一起了，竟也变得这般的陌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