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军（BL）》夜茶

51、第五十一章

　　火车抵达广州火车站是第二天早上的六点十五分。走出火车站长长的出口通道，外面的天还没有大亮。我没有到过广州，对广州的印象也都是从村上那些在广州打工的人口中听到的。他们说广州有很多湖南人和湖北人，江西人也很多，然后他们总有一些帮派，会打架斗殴什么的。他们还说，广州本地人精明能干，但是很会算计，和他们打交道要处处时时小心。

　　出站口旁边的报刊亭正在分拣着报纸，我便走了过去，随手地拿了一份《广州日报》。我买报纸也只是想问问越秀怎么走。卖报的大爷普通话讲的不是很好，但是我能大概明白越秀是一个区，我得知道准确的地点才行。
　　我又掏出手机看了看，刚过六点半。我想这个时间晓军肯定还在睡觉，本不想打扰他，但我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哪位？”电话刚响了一声就有人接了起来，不是晓军接的电话。从听筒里能听到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声音，原来他们已经起床了。
　　“你好，我找晓军”。
　　“你等一下”，对方说着就扭头喊可能就在不远处的晓军，“阿军，电话”。
　　“喂”，拖鞋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晓军，是我，我在广州，火车站门口”，我简单明了地说。
　　“……”听筒那头晓军沉默了，只能听到其他像是有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晓军？怎么不说话？”我问他。
　　“你怎么跑来了？”晓军沉默了有几秒后，还是开口问我。
　　“我来找你拿你欠我的赌债”，我在巴黎的时候，我们在网上打台球，他输了我172块钱。此刻电话里的气氛显然有些紧张，所以我刻意开玩笑的说。
　　晓军听到我说赌债，没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你等会，我一会给你回过去，你在火车站那别走”，晓军说着就把电话挂断了。

　　兴许，他是去问他身边的人怎么到火车站这边了吧，我这样想着。站在报刊亭旁边，我随手翻开了手里的报纸，头版写着：广州市人口突破一千万，正式跻身千万人口城市。我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马路，行人不多，车也很少，估计这千万人口多半都还在睡梦中吧。
　　我又翻了翻报纸，“广州地铁二号线将于今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开通“。看到这则消息，我不禁想到北京拥堵不堪的二号线地铁，兴许广州不日的明天也将会有北京的那般景象吧。
　　现在的大城市，外来人口越来越多，圆梦、淘金，真担心哪天城市会达到他们的负荷极限。这些人，又该去向何处？

　　我的手机在手里响了起来，我赶紧把报纸合上，夹在胳膊下，接听了电话：
　　“我一会马上过去火车站，你具体在什么位置？“晓军还没等我说”喂“就开口问我。
　　“我就在出站口的广场上，报刊亭旁边，这现在空荡荡的，没几个人，你到这就能看到我“。
　　“那你等着，别走啊，十五分钟“，晓军又挂断了电话。

　　我再次打开报纸，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心里居然有丝紧张，也有些兴奋。晓军马上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上次见他已经是两年前了。我的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个光着膀子，拿着扑克的晓军，纵然前年的见面让我伤心欲绝，但是此刻我竟然一丝也恨他不起来，满心被期待和幸福填得满满当当。
　　十五分钟刚到，一辆白色的金杯面包车就径直地开到了我的跟前，车门“哗“地打开，晓军和两个比我们稍大的男人就从车里跳了出来。

　　“嘿“，晓军走到我面前，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脸上竟略过一丝不好意思的微笑。
　　“嘿“，我也跟着答了一句，眼睛迅速地扫遍他的全身，继而又仔细地看着他的脸。晓军和我上次看到他时相比，似乎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而且下巴和两鬓居然蓄了胡子。他原来的头发很短，现在稍稍长了点，可以用手抓得住的长度。他的眉毛依然是那般的乌黑、苍劲，只是眉毛下的眼睛里似乎少了以前的光华。我看向他的眼睛，他只是也看了我一下，继而就躲开了。

　　“别站着了，上车走吧“，车上下来的两人中一个精瘦高挑的男人催促我们赶紧上车。他说着，就要上来帮我拿包，我摆摆手，拒绝了他，结果他又把我手里的报纸接了过去拿在手上，让我不免觉得有些唐突。我的包也只是随身背着的一个单肩挎包，完全是不需要也不合适由别人来拿的。
　　“哥，要不我先带我同学到那边吃点早饭，你们先回去好不好？“晓军对那个精瘦高挑的男人说。原来他就是晓军的堂哥，我记得以前晓军说过他堂哥在广州打工。
　　“那我们也去吃点早茶吧“，他的堂哥又扭头对身后另一个男人说，”晓军，这样吧，我们去我们住的小区门口吃早茶，火车站这边的东西也不干净“，他又把头回转过来对晓军说。
　　晓军看了看我，似乎有些无奈的样子。
　　“晓军，听你哥的吧，我也想去你住的地方看看“，我伸手去拽了拽晓军的胳膊，示意要和他一起上车。
　　晓军没说话，就率先钻到了车里，我跟在他的后面也就爬上了车。他堂哥和另外一个男人也紧跟着上了车。
　　开车的是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说着一口很不标准的普通话，一听就知道是广州本地人。我上车以后，他就不停地问我干什么工作，从哪里来，对广州什么印象等问题。他普通话说的虽然不好，但是说的很慢，态度也很好，以至于我心里改变了很多原来对广东人的一贯印象。

　　车子在大路上走了好一阵，又在类似于北京的胡同里绕了好几个圈，足足走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在一个看起来很大的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你们住这吗？“我刚下车就问身边的晓军。
　　“是啊“，晓军答。
　　“我刚刚打完电话你十五分钟就到火车站了，而从火车站回来我们用了四十分钟哦“，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晓军，你这同学很细心，也很聪明啊“，开车的司机因为路上和我聊了会，所以像是和我已经亲近不少的样子，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看着晓军说，”我们刚刚去和回来没走同一条路，那里过了六点半就有很多人吃早茶，不好走“，他又扭头对我说。
　　“哦……这样啊……“我虽然心存疑虑，但嘴上也只能这样回答。
　　……
　　我们进了一家看上去就不是很好的早餐店。晓军的哥哥很热情地帮我拽出凳子让我坐下，又往老板要了纸巾把我面前的桌子擦了擦。晓军有些愣愣地坐在一旁看着我和他堂哥。司机和另外一个男人则走到收银台和老板说着什么，可能是让老板给我们准备什么早餐吧。
　　晓军他哥哥忙活了好一阵，笑嘻嘻地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把报纸还给了我。司机和另外一个男人和老板交代完了，就坐在我们旁边的另外一张餐桌上，同样微笑地望着我们这张桌。

　　早餐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就是肉片粥和油条，只是我们桌上多了两个鸡蛋。我把鸡蛋敲了一个递给晓军，晓军先是摆摆手不要，但是我稍微坚持了一下，他也就接了过去扔到了粥里。他哥看到这一幕后，迅速地拿起另外一个鸡蛋剥了递给我，我则推脱着让他自己吃，借口说我不喜欢吃鸡蛋。我心里有些纳闷，五个人吃早餐干嘛只要两个鸡蛋，难道他们都不喜欢吃鸡蛋吗？刚刚司机和老板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难道就是让老板给我单独加两个鸡蛋？

　　吃完早餐发生的事更让我觉得奇怪。晓军说要单独和我待一会，但是他哥却非要说到他们租的房子里看看。本来我也是想去看看晓军住的地方的，但是既然晓军想和我单独待一会，我也就执意地说过一会再去住的地方，结果那个司机凑上来说反正早课的时间也到了，不如带我一起去听课。我心里想，他们这是在搞什么啊，哪有上班晚上培训，早上听课的啊？

　　晓军看到我有些茫然的神情，就把我一把拽到了墙边，“浩东，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他盯着我的眼睛问我。
　　“我听说你出了点事，担心你就来找你了啊“，我也看着晓军，诚恳的说。
　　“我没什么事，要不你就回去吧“，晓军说着就微微的低下了头。
　　“你不是被你们老板骗了吗？你现在又跑到广州来干什么？现在你做什么工作的啊？“我一连串的问了这些问题，心里很是着急。
　　“被骗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和堂哥他们一起做事，你回去吧”，晓军说着还不时地回头看向靠在车边的三个人。
　　“我怎么感觉他们像是怕我要把你带跑了似的啊？连我们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我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你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我在这没事”，晓军抬起左手捏了捏我西装领子的一角，像是在用一种看似亲密的动作哄我回去。
　　“没什么事是什么事？你还没告诉我你在这干什么工作呢！”，我拿开晓军的手，其实也是借机想握他手一下。
　　“天气这么热你还穿西装，不热啊？”晓军没有挣脱开我抓着他手腕的手，又用空着的右手拉了拉我西服的门襟，“一会八九点钟过后广州能热死你”，他又说。
　　“别岔开话题，我问你话呢”，我找寻着他不看向我的眼睛。
　　“你别留在这，赶紧回去，对你有好处”，晓军忽然抬头，正好碰到我的眼睛，认真地对我说，“知道传销吗？他们说是直销，其实就是传销”，晓军侧头看了看车边的那几个人。他们都正看着我们。
　　“传销？”我心里大为吃惊，尽量压低了声音焦急的说，“我听说过传销的事情，据说就是一帮骗子把人骗到一个地方关起来，再骗别人，再骗别人”。
　　“是的，所以你赶紧回去”，晓军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看了看天，“我哥他们还想拉你入伙呢，所以你赶紧走”。
　　“你让我走，那你呢？你还不也赶紧跑？”我伸手就把晓军的右手也抓了起来，使劲地捏了捏他。
　　“我跑哪去？你看这架势我跑得了吗？再说，我还欠我哥钱，也欠我们经理钱，就是开车那个”，晓军没有挣脱开我的手，说着依然不时地回头看向另外的人。
　　“他们都是一伙的啊？”我小声地问。
　　“我们这叫大家为一家人“，晓军冷笑了一下，”看你说的那么难听“。
　　“呸，看的紧紧的，捆起来的还叫一家人啊？“我想到了晓军说欠他们钱，就又接着问，”你欠他们多少钱？“
　　“干嘛？你替我还啊？“晓军笑着问我，”你现在也上班了吧？“
　　“是啊，我上班了“，听着晓军问我是不是也上班了，顿时觉得他的话里充满了伤感，想来晓军已经在社会上蹉跎了两年了，”你欠了他们多少钱？我来想办法“。
　　“别忘了，我还欠你钱呢“
　　“妈的，那是开玩笑，赌债不算债“
　　“不是，你不记得你还打过钱给我啊？你的奖学金“。
　　“哦，那个啊，陈年旧事了，我早忘了，再说那才几个钱啊！“
　　晓军听我这样说，又笑了一下，伸手进我裤兜里掏我的手机，“看看几点了？“
　　我稍微侧了侧身，让他顺畅地把手机拿了出去，“我给你的手机呢？“我想到了我把我的手机给了他，而他的号都已经注销了。
　　“被他妈的混蛋砸了“，晓军看了看时间，就又把手机塞回了我的裤袋。
　　我看着晓军很自然地掏我的手机，又很自然的放回去，心里觉得我们就像两个整天腻在一起的情侣，早已你我不分，融为一体，哪还像是两年未见的同学啊？
　　“晓军，跟我走吧“，内心充盈着的幸福与关切，让我说出了这句话。

作者有话说

　　我看着晓军很自然地掏我的手机，又很自然的放回去，心里觉得我们就像两个整天腻在一起的情侣，早已你我不分，融为一体，哪还像是两年未见的同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