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住尘留香》靡恩

3、第二章 初见

　　转眼已到了夏天，随着惟愿会的临近，一切都已进入运转，清哀反而有了些闲暇。

　　这日清晨，清哀沉沉醒来，梦里依稀全是八年前的那个少年。他苍白而俊秀的脸因为剧烈的咳嗽变得绯红，漂亮的眼睛蒙起了一层水雾，显得迷离而动人心魄。

　　“你要走了么？你还会回来的吧？”男孩子期待地看着女孩。

　　“嗯！”女孩使劲点头，“我一定还会回来看你的。”说罢，她眨了眨眼睛，低头用柔软的双唇在男孩的额头上碰了一下，便飞快地跑走了。

　　“那个男孩活不过今年的。”路上，母亲冷冷地掷下这句话。

　　女孩惊异地抬头，很快明白过来母亲的意思，瘪了瘪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会的！娘不是神医吗？朱伯说你什么病都可以治好的……咱们回去帮那个小哥哥治好好不好……娘……”边说着，小女孩使劲拉住母亲的衣角想要回去。

　　“我也治不好的。”不知为何，母亲的面容突然变得冷若冰霜。从没见过母亲这样，小女孩心生惧怕，不再作声，一路抽噎着跟在母亲后面。

　　已经很久没做这个梦了，怎么现在又想起来了？是因为又回到了这里吗？清哀呆呆地回忆着梦境里的情景，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混杂着难以名状的悲伤没顶而来，这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清哀起身穿上衣服，穿过几条街，循着记忆来到了那个少年的家门前。却见这户人家大门紧锁，门锁门环都生了厚厚的铜绿，门扇斑驳的已经面目全非。显然这户人家已经搬走了很久。

　　清哀怔怔地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决定进去看看。

　　她转到旁边的胡同里，看好几处借力点，纵身跃上了墙头。院子里生了茂密的杂草，草最高的地方竟生到一人多高，就连石子路的缝隙里都生出了寸许的小草，藤萝密密地爬满了假山，满目萧条。

　　清哀从墙头跃下，隐藏在草丛里的不知名的飞虫惊飞起来，撞到人的脸上身上，复又慌乱地转向别处。

　　清哀撇了撇嘴，尽量避开有草的地方，来到了走廊上。走廊一侧的房间都已破败不堪，房门在风雨的侵蚀下已经腐坏，窗户纸也已经泛黄破裂，墙角的蛛网无风自动。

　　清哀沿着走廊依次走过各个房间，心情低落。走着走着，她忽然站住了脚。走廊尽头这个房间没有丝毫其他房间的破败之象，明显有人住在这里！

　　清哀心中不由激动起来，忍不住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要虚掩着的房门——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这青天大白日的，一个姑娘家翻墙进院，擅入别人房间，总是不大好的吧？”

　　清哀惊起回头，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迅速将袖中银针握入手心。然而，看到来人的刹那，她竟觉得有一瞬间的眩晕。

　　自小跟随母亲行走江湖，她也算是阅人无数，但如此俊秀的男子，还是第一次看到。

　　面前的男子一袭白衣，眉峰秀挺，目若朗星，脸色白皙到略显苍白，唇色也是淡淡，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反而给人一种儒雅倜傥的感觉。他坐在栏杆上，身子斜靠着柱子，手随意地搭在屈起的右腿上，一举手一投足都带了一种浑然天成的风流态度。

　　他嘴角噙了一丝戏谑般的的笑意，玩味地看着清哀，等待着她的回答。

　　清哀很快就反应过来，冷静道：“你是谁？”

　　听了这话，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岂有这样的道理，不请自来的人反去问这里的主人是谁？”

　　清哀抿了抿嘴，自觉理亏，于是道：“方才小女子打扰了，还请阁下见谅。”

　　男子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女子，乍一看去，不过是中上之姿，他的身边比她美的人有很多，可是不知怎地，就是让人不想移开视线。

　　“那我现在可以问一句姑娘是谁了吗？”男子正色。

　　清哀翻了一下眼皮，道：“我叫陆清哀。”

　　“陆清哀？是当代的神医之后陆清哀吗？”

　　清哀点了点头。

　　男子的嘴角再次弯了起来，“既然是神医之后，为何还要做这种翻墙进院的事情呢？如果传出去……”

　　清哀咬了咬嘴唇，开始后悔轻易便把身份泄露给了别人。迟疑了半天，才答道：“……我来这寻一个故人。”

　　听了这话，一丝光芒在男子的脸上一闪而过。他从栏杆上跃下，脸庞凑近了清哀：“故人？”

　　清哀脸上一热，身子不由向后退去，点了点头。

　　男子好整以暇地再次在栏杆上坐了下来，“我需要一个具体的可信的解释。”

　　清哀的脸色一黯，开口道：“应该算是缅怀吧……”

　　“缅怀？”男子眉毛一挑。

　　清哀神色变得忧伤起来，“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母亲给一个少年看病，我恰好跟随，于是与那少年熟络了起来。后来母亲带我离开了，并告诉我那个少年的病无药可医……”

　　男子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那你就没再回来看看？”

　　清哀摇了摇头，满脸难过：“母亲带我到处游历，再也没有回到京城。这是我第一次回到这里，可这家人已经搬走了。”

　　男子点点头，“你知道那个少年叫什么吗？你还要找他吗？”

　　“算了吧。母亲说那个少年活不过当年……这户人家搬走，想是不想再触景生情，我若再去打扰，白白惹得他家人再伤心罢了。而且……那个少年的名字、家人我一概不知。”

　　“你不知道？”男子一阵错愕。

　　“是啊。我几次向母亲询问，可是一提到这事她的脸色就会变得很冷，不让我再问。可能是母亲对不能治愈那个少年心怀愧疚，不想再提吧。”

　　男子嘴角露出一丝奇异的笑意，再次细细打量她。

　　清哀低头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刚才公子说你是这里的主人？你跟那户人家有联系吗？”

　　“我来的时候这座宅子已经荒废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主人自然是我。”男子的解释让清哀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怎么会住在这里？”男子接着道。

　　清哀一愣，最终点了点头，“如果公子方便说的话。”

　　“呵呵，说了也无妨。我是个剑客，四海为家。”

　　交谈到这里，清哀没有了聊下去的欲望，便道：“方才小女子打扰了，还望公子海涵。”

　　男子哈哈一笑，“无妨。”

　　“那清哀告辞了。”

　　男子看着跃上墙头的女子，思绪万千。突然他笑着女子道：“陆姑娘，我觉得我们还会再见的。”

　　清哀回头看了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

　　正欲离去，又听到男子的一句话：“我叫江逸尘，不要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