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斑驳》象牙斑驳

3、三

　　短暂的休息两天后，我重新回到学校。
　　我家虽然是本市的，但在东区，离学校挺远，父母决定让我住宿。我很高兴地得知寝室没有变动，和军训的时候一样，室友也没有换，还是章一鸣、周扶摇、朱文卿这几个家伙。
　　高中生活开始了。与初中相比不同的就是各式各样的社团活动增多了，学生会，学校报社，校园广播，校园电视台，还有和一些稀奇古怪的俱乐部，比如说茶艺俱乐部，民乐坊，机器人科研小组。开学这几天各社纳新，花里胡哨的海报贴得到处都是，把自己的社团夸得天花乱坠，还有公开演讲吸引不少新生眼球。于舟表示，在不影响自己学习的前提下，可以加入合适的社团，丰富自己的课余生活。朱文卿加入了学校报社，还混了一个举足轻重的编辑工作。章一鸣报名了篮球社，周扶摇参加了校园广播。后来我还得知周易竞选上了学生会，是宣传部部长。不像他们，我推辞了众多学姐学长的入社邀请，嫌社团活动太麻烦，闲暇时不如自己安排时间随意。
　　我和同学们相处都很和睦，同寝室的四个哥们更是亲密无间。只是繁重的学业让我有些压抑。
　　开学一个多月后，我的生活逐渐有了几番波折，都和周易有关。
　　周易也住宿，我们寝室教室都离很很近，经常碰面，点头之交，不很熟悉。周易现在是学校的名人，自打刚开学那场迎新晚会之后，周易这个高一新生就赢得了校领导的赞扬。那场晚会水平非凡，就算是跟大型演出比，也平分秋色，背景布置美轮美奂，创意奇特。据说这一切都是新任宣传部部长周易一手策划。周易倒是没有在参与演出，可就因为如此，增添了许多神秘，被同学们传颂得沸沸扬扬，据说此人才华出众，一表人才。但有些高三学姐到高一打听，问我们这一届是不是有一个叫周易的黑发碧眼混血儿，就有些离谱的了。他学习优异，月考成绩挤进年纪前十。为人谦和有礼，深受老师喜爱。章一鸣对此很不以为然，在寝室不屑地评价周易：“看他那笑得虚伪样，年纪不大官腔打得倒流利。”周扶摇和朱文卿说那叫交际手段。我倒有些赞同章一鸣的话，记得当初周易冲教官竖中指，我觉得周易不像规规矩矩的好学生，这家伙有几分狡猾。
　　再一次近距离接触他是在一次表彰大会上。
　　那一次全校在大礼堂开会，我手机落在教室又跑回去拿，回来之后，我班座位已经坐满，我在礼堂门口踌躇，想着要是没位置我就回寝室躺着算了。学生会成员担当组织学生入场的任务，周易看到我迟迟不进去，走过来，问我：“怎么不进去？”
　　“没位了。”
　　“过来跟我坐，学生会那里空下许多位置。”
　　“不好吧？”我迟疑。
　　“这有什么？我带过去的人他们哪敢有意见。”
　　“那谢谢了。”
　　他顺手拉起我胳膊，把我带到学生会坐的贵宾区。同学们的位置都已安排妥当，学生会成员任务完成，也都陆陆续续的归坐，不少人路过周易的时候点点头，还好奇地看看旁边的我。大会开始，主持人寒暄，各领导讲话。我发现周易对老师确实不像他表面上那么恭敬，反而自领导开始演讲就跟我调侃副校长蹩脚的普通话，还模仿年级主任讲话大喘气，惹得前排两个女生笑得人仰马翻，回头看他。巡查纪律的老师走向我们，周易立马收起嬉皮笑脸，一脸崇敬地望着台上的老师，点着头对我说：“这位老师说得有深度！”巡查纪律的老师赞许的看了看我们，前去批评那两个女生不认真听讲。我暗叹，周易这小子有心计。等老师已走远，他又开始批判校领导的虚假。前排女生抱怨地瞪了周易一眼，周易笑得很无辜：“谁让你们老师来了还这么放肆，表面上面子得给足啊。”
　　无聊的大会终于结束了，周易和我一起往外走，其间他的电话不断，净是公事，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示意我帮他记个号码。我用手机帮他记下。他挂了电话，拿过我的手机，记下那个号码。然后他又在我手机上输入一个号码，并打了过去，随即他的手机响了，他便挂断了拨打，把手机还给我，说：“这是我的手机号，你的号码我也记下了，以后有事联系啊！”
　　“好。”我笑了笑。
　　“哎，你知道金博大写字楼在哪里么？”周易突然扭头问我。
　　“额，珠海路，挺远的，坐302应该能到。”
　　“恩，好。”
　　“你要去那里？”
　　“恩，去那里拿活动资金。好不容易拉来的赞助。”
　　“等一下，你不是宣传部的？为什么还要去拉赞助？”
　　“学生会缺人手，宣传部、文娱部、外联部都合并了，归我管。”
　　“厉害，周部长。” 我竖了竖拇指，转而问道，“你现在就去么？快上晚自习了啊？”
　　“嘿嘿，这就是学生会的好处，请假方便。”
　　“恩，真好。”我无限向往。
　　“你要是想逃晚自习的话，跟我一起去呗！我那里有得是年级主任签过字的请假条。”
　　“那好！走吧！”我爽快地答应。
　　“真看不出来……原来你不是一本正经的好学生啊！”
　　“你不也不是！”我揭他的底儿。
　　周易笑笑，给他的同学打电话，让他分别给我们的班主任送张请假条。
　　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我跟周易在珠海路下车。拿到资金后，我们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并肩走路。“我们去吃饭吧！”周易提议。已经晚上七点多了，我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立刻赞同。“前面那家不错，就那儿了。”周易指指马路对面一家饭店。我顺着看去，是一家金碧辉煌的比萨店。我点点头，跟周易一起过马路。红灯刚一变绿，我就往前走，却被周易一把拉住，他严肃地看着我，说：“等几秒再过，慌什么？”我理亏地点头哈腰，说知道了。周易拉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直到安安全全地过了马路。
　　在餐厅，我看着菜单价格，暗叹来这里吃饭这个决定做的草率。出来的匆忙，根本有没带多少现金。周易见我迟迟没有点餐，便自作主张点了两份商务套餐。服务生记下菜单离开。饭菜很快上齐，我不再考虑资金问题，埋头吃饭，饥饿之余的一点理智让我尽量注意点形象。我吃下半盘比萨后，看见坐我对面的周易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也放慢了速度。等我们都吃饱后，周易叫来服务生埋单，掏出几张红钞，递了过去。我知道自己兜里有几个子儿，便不跟他争着付账。服务生很快送来了找零和□□。周易对我说：“今天晚上辛苦你跟我跑这么远了。我请你吃饭。”
　　“那挪用公款不太好吧？”
　　“你怎么找不到重点？”
　　“好，那下次我请你。”我笑眯眯地看着他。
　　周易抿着嘴，看了我半天，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拿起餐巾纸，伸手帮我擦嘴，我低头避开，接过他手中的纸巾，擦完后，发现嘴角粘上了千岛酱。我有点不自在，周易还是一成不变地笑着，他站起来，帮我拿起外套：“不早了，我们走吧？”我嗯了一声，从他手中拿过外套，跟着出去。心中骂他，要耍绅士风度不也应该找个女生吗？既然是他请客，我不好发作，但回去的路上一直黑着个脸。
　　到学校，我看了看表，已经快下晚自习了，便决定直接回寝室。周易跟在我后面，幽幽地说一句：“高致泊，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很像吵架的情侣……？”我止住了脚步，缓缓转身看他，本想以身高优势给他造成压迫感，但发现他竟比我还高一些，我微微仰头想表现得更有气势。我不高兴，但还没有到发火的程度，我想整他，便陪他演，于是我厉声问他：“还敢不敢再乱瞟别的女生？”周易一愣，随即向前一步，作势想要拥住我，我在我们快抱在一起的时候，伸手钳住他的手腕，绊住他的脚，恶狠狠地问道：“我们这样是不是更像情侣？”周易邪恶一笑，用手使劲反握我的关节，迅速一转身，形势大变，我的一只手臂被他抓住束缚在身后，另一只手勉强抓住他紧紧环在我胸前的胳膊。我想伸脚摔他，却被他抢先一步。我们纠结地缠在一起，我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恶劣地在我耳边说：“像，像得很。”我暴怒了：“放手！”周易轻笑：“近身搏击的技巧我也会点儿。”说罢松开了我。我头也不回，快步走回宿舍楼。
　　我回到寝室，大家还都没有回来。我洗漱完毕，便爬上床，埋头睡觉。刚躺下不多久，就听到开门的声音，章一鸣、周扶摇和朱文卿几个人回来了。章一鸣劈头就问：“高致泊，你今天不上晚自习，还整了张学生会的假条，就为跑回寝室睡觉？”朱文卿关切地看着我：“致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周扶遥狐疑地看了看我，问：“你真的不舒服么？脸色这么难看？”我闷闷地回答：“没事儿，我活得好好的。”章一鸣还想再问什么，被敲门声打断，朱文卿喊了句请进，门被推开，我看见来人，恨不得抓起枕头朝他砸去。
　　正是周易。
　　他看看我阴晴不定的脸，抱歉一笑：“高致泊，对不起啊今晚上。”章一鸣立刻转向周易：“你怎么着他了？”我喷火的眼睛怒视周易，只要他敢说出来，我一定撕烂他的嘴。周易不好意思低头说：“高致泊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请他吃饭，没想到他海鲜过敏，晚饭吃得不痛快。”我冷哼一声，不接话。周扶摇摆摆手：“不必放在心上，高致泊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周易跟他寒暄几句，又把目光转向我，我转头避开。他叹了一口气，说：“高致泊你早点睡吧。”随后就离开了。
　　等他走后，朱文卿问我要不要吃点脱敏药，我谢绝了。周扶摇念叨让我大度点。熄灯后良久，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高致泊？”看来没睡得不止我一个，对头的章一鸣也醒着。
　　“恩？”
　　“周易跟你有过节？”
　　“哼……”
　　“你海鲜不过敏吧？军训时你抢了我八个虾仁我可都记得呢！”
　　“睡吧睡吧，明天还有班主任的课。”我打马虎眼。
　　“高致泊，你要是需要帮助，哥们二话不说立刻过去。”
　　我听到这活，半天没有回答。我感激破涕，可我总不能真的拉着章一鸣去找周易干架。太不齿了，打不过就叫帮手，就算是对周易我也用不出这么下流的手段。再说了，这打架总得有个理由，理由又是什么？说周易调戏我？我自己先被这怪异的理由给恶心住了。
　　混乱的一夜，我躺床上翻腾良久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