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黎明》古谣

8、八

　　江晗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摆设，还有身下这张陌生的床。可这些陌生中还有着几分熟悉，有黎辰的味道，这里是黎辰待过的地方。黎辰……对了，黎辰！

　　江晗连忙起身，走向有动静的厨房。果然是黎辰，站在电磁炉前煮面的黎辰。

　　黎辰瞅着差不多了，关了电源，将面捞进碗里，端上饭桌。“过来吃。”波澜不惊的声音。

　　江晗顺从地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黎辰的厨艺其实一般，但是很有家的味道，因为他做菜的时候都很用心。江晗慢慢地吃着，感觉胃暖起来了，心却是冷了，这个温柔、肯为他用心的男人，再也不可能属于他了。

　　“我吃饱了。”江晗放下筷子。

　　黎辰看了看钟，十点半了：“很迟了，我开车送你回去。”

　　江晗想起以往的无数个晚上，黎辰也是这样看了看钟，说：“很迟了，你早些睡吧，我回去了。”黎辰知道他有十一点就熄灯睡觉的习惯，所以总是准时离开。他也曾无意中发现，黎辰离开后还会在楼下待一会儿，直到他把灯关了。

　　江晗还想起很多很多，关于黎辰。叶流雨是一个与他志趣相投的人，他们可以一起在博物馆逛一整个下午，只为与那些以艺术的方式沉淀了几百年的灵魂产生情感的共鸣；而黎辰却会陪着他买菜，陪着他大扫除，陪着他打理花店，黎辰是愿意陪着他过日子的人，或者应该说，曾经愿意。

　　黎辰无声地叹了口气。明明已经决定彻底放手，切断所有与那个人的联系了。可当他忍不住回办公室瞧一眼时，看见江晗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便又鬼使神差地把江晗带回了自己家。终究还是会心疼，终究还是舍不得。看见江晗那样不发一语，一个劲地掉眼泪，黎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你不是不在乎的吗？为什么现在又哭得这么难过？

　　江晗用手背抹了下眼睛，可眼泪还是一直涌出来。

　　“喂，我再给你个机会。”男人说这话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太好。

　　江晗抬起头，望着表情有些冷淡的黎辰。

　　黎辰微微偏过头，没有和他对视：“江晗，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江晗咬紧下唇，眼泪流得更急。

　　“不愿意？”

　　话音刚落，江晗已经扑进黎辰怀里，冲撞的力量让黎辰退后了一步才稳住了两人的身形。“我要和你在一起。”

　　“嗯。”黎辰无声地扯了一下嘴角，伸手环住江晗。没那么容易放过你，有句话，你还没有说。虽然胸口处传来的湿意，怀中抱着这个人的触感，让他也有了想哭的冲动。

　　“今晚我能住下来吗？”江晗有些尴尬，尽管留下了黎辰，但黎辰不同以往的态度还是让他生出了几分不确定。

　　黎辰点点头，松开江晗。走进厨房。

　　江晗舒了口气，是去洗碗啊。忽然想起了很早以前看过的一部片子，梁朝伟和张国荣演的，《春光乍泄》。他记得剧中的黎耀辉和何宝荣在厨房里跳的那一支舞，还伴着何宝荣撒娇一般地骂黎耀辉笨。后来，黎耀辉回国了，何宝荣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黎耀辉曾经租住的屋子里，好像没有哭，可是他分明听见泪水滴落的声音……

　　十一点。

　　江晗坐在床边，却看见黎辰拿着毯子，向客厅走去。“你去哪？”江晗急忙站了起来。

　　“客厅，”黎辰指了指屋里唯一的床，“只有一张床。”

　　“我们……”江晗的声音越来越低，“可以一起……”

　　黎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毯子放回橱子里，在床上躺下。

　　灯灭了，但或许是因为之前睡了一阵子，江晗并不觉得困。他等着那支手臂，那个怀抱，那个人的体温，可过了很久，黎辰也只是静静平躺着，呼吸也逐渐均匀。江晗翻了个身，凝视着男人的侧脸。

　　明明已经在同一张床上了，为什么还是有距离感？为什么还是会不确定？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冷？江晗慢慢支起身子，靠进黎辰怀里，聆听着黎辰的心跳。

　　“这算是投怀送抱？”

　　江晗听见黎辰带着笑意的声音，脸顿时变得通红，便想起身拉开距离，却被一支胳膊环住了腰。江晗抬眼看着黎辰，眼中有些困惑，又有安心：“你今天怎么了？”

　　“觉得我在欺负你？”

　　江晗迟疑了下，摇摇头：“我怕你不要我。”

　　黎辰怔了一会儿，才道：“除了叫我参加体力劳动，你以前很少这么直接的。”

　　江晗看着这个因为自己的别扭而等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心里泛起一阵钝痛：“对不起。”对不起你的包容，对不起你的温柔，对不起你的坚持……最对不起的，是你被我一再辜负的感情。

　　“我更想听你说另外几个字。”黎辰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期待。

　　江晗这才明白今晚黎辰反常的原因。感情不能光靠说的，但有的时候，言语的确认也是感情的一种保障。

　　“不想说吗？”黎辰有些失望，却还是笑了笑，“算了……”

　　“我爱你。”江晗第一次发现，原来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觉得，对他说这三个字是理所应当的。

　　黎辰笑了，但看在江晗眼中只觉得心酸，因为黎辰搂着他的手臂在微微地颤抖，这个男人等他等得太苦。

　　“我真的爱你。”江晗又强调了一遍。

　　“嗯，我知道了。”

　　“对不起。”

　　“嗯？”

　　“我说不出那样好听的告白。”

　　“没关系，意思在就行。”

　　“但不许你喜欢上那个男人！”

　　“你说方吗？”

　　“不许叫得那么亲热！”

　　“呵呵……方有爱人了，虽然也很别扭。”

　　“喂，我搬来和你一起住吧。”

　　“哦。”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备用钥匙放哪了。”

　　“……笨蛋。生日快乐。”

　　“嗯。”

　　江晗觉得困意渐渐涌了上来，慢慢合上眼：“以后都在一起好不好，辰？”

　　“嗯，小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