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黎明》古谣

7、七

　　江晗有些不耐地看着黎辰终于和那个被他称作“方”的男人说再见。好饿，胃有些疼。江晗这才想起来，他还没吃午饭，早饭也只喝了一杯牛奶。以往黎辰常在早晨给他带来两个梁记包子和一袋热乎乎的豆浆，中午会来找他一起用午饭或打电话提醒他用餐时间到了。可今天，这三天，都没有。

　　黎辰起身给江晗倒了杯热水：“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江晗忽然觉得这被小说、电视剧用滥的对白，其实格外顺理成章，接来下黎辰应该笑得很狗腿地说：“那当然不是。你随时都要可以找我。”想到这里，江晗有些想笑。

　　可黎辰说：“以前只有有事要我帮忙，你才会找我。”

　　江晗有点尴尬，接不下话了。好像确实是这样：花店装修的时候，他一通电话，黎辰就脱了白大褂，提着刷子、油膝桶来给他刷墙；家里的抽油烟机坏了，他叫住刚要下楼的黎辰，黎辰就爬上爬下，一身脏兮兮地给他当修理工；上周正愁着怎么给二百多平方米的屋子大扫除，最后还是叫来了黎辰，然后看着黎辰拆洗窗帘、擦桌拖地，比一般家庭主妇还要熟练几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活中似乎到处都是黎辰留下的痕迹，当他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黎辰？

　　见江晗无话可说，黎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刚好你来了，这个还给你。”说着，递过一把钥匙，是之前他和江晗短暂“同居”时拿到的，之后江晗没提起，他也就理所当然地揣着。现在，没必要了。

　　“什么意思？”江晗认出那是自家钥匙。之前不是揣得很紧吗？今天怎么想还了？

　　“该还给你了。以后……估计是用不上了。”

　　“黎辰你……”江晗说不下去了，现在的黎辰给他的感觉很陌生。

　　“江晗，我从十七岁开始喜欢你，看着你交了女朋友，结婚。本来以为这段感情就会在沉默中结束，可上天还是给了我个机会，然后就追了你八年，”黎辰苦笑，接着道，“我本来觉得，只要能够一天天接近你，就算要花大半辈子来追求你，就算得到你的时候已经白发苍苍，也没有关系。直到那天我才发现，我错了。人这一辈子，有的人注定是得不到的，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人啊，可以从地球的这一端走向另一端，却永远走不到太阳身边。我累了，再怎么努力也走不进你心里。所以，再见了，江晗，好好照顾自己。”黎辰转身离开，虽然是自己的办公室，但他相信，过一会儿江晗就会回家，然后，他和江晗之间的联系，就此切断，只要他不主动去找江晗的话。是该结束了，这十八年的单恋。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灰暗的世界。可再也没有那样一份温暖，一个拥抱，一个声音，再也没有那个温柔的人。本来他以为那个人可以陪他一辈子的，因为黎辰说他可以等。但现在那个人累了，不想等了，不要他了……他一直缺乏安全感，不敢回应黎辰的感情，可现在，肯给他安全感的人也不在了。

　　为什么总是在失去？他刚准备要和叶流雨一起生活，一场意外来临，生死相隔；他决定要接受黎辰，黎辰却不要他了。

　　黎辰要他“好好照顾自己”，可没有黎辰，还有谁会无微不至、不厌其烦地在身边照顾他？

　　杯子里的水已经冷了，就像黎辰冷掉的心，但江晗还是舍不得松手，那是黎辰给他的最后的温暖。他想起了自己结婚的那天，忙里忙外的黎辰：那时候的他一定很难过的吧？“我比这世上任何一人都更加热烈地盼望他能幸福，只是，想起这幸福没有我的份，还是会非常的难过。”是他让黎辰一再失望，一再难过，最终选择离开的。

　　好冷，好冷……

　　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下雨了吗？可为什么，雨把眼眶也打湿了？

　　江晗听见自己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黎辰，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