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者》偶尔停泊的岛屿

15、第 15 章

　　当年，她还只是一个刚刚脱离了轮回的少女，不知道未来命运，以为自己不过是爆SEED赶上了穿越潮流错入异世界。

　　那时的她，还敢爱，还敢恨。

　　然后那个还没失去少女灵性的她，如命中注定般，在季家遇上了红玉。

　　记忆中那个只着红衣的女子，媚而不妖，清而不冷，优雅中略显恣意，端庄中流露艳然。她落落大方，她幽默风趣，她温婉动人。纵然平易近人，举手投足间却散发出一种令人折服的魅力，让人不禁生出一种想要去仰望的敬服。

　　这就是红玉，“一个仿佛借了万种风情而来的女子。素手一扬，十里春风皆袖藏”。

　　那样的聪慧，那样的风骨，她想她可能终及一生也是无法达到。

　　于是痴痴凝望中，与对父母感恩之情不同的，她第一次对某个人生出孺慕之情。自那时起，红玉影响了她一生。

　　相逢最初，她守着红玉，红玉守着虞家。

　　她曾以为红玉只着红衣，是因为唯有红色才配得起其刻在骨子里的骄傲。红玉听闻后，笑得些微苦涩，“当我远行，半年后回到族中，只见残垣断壁，庆枫已被踏为平地……男人尸骨曝于野外，而女人，每一家、每一户的女人、女孩子都身着红衣，悬于房梁。红衣，相传死后便化为厉鬼，也不知她们是否能手刃仇人……但是那些血红的衣裙，就像一张张招魂幡，夜夜入我梦中……”

　　为了报仇，红玉承受了非道之苦，并最终向替她实现复仇的炤夫人许下了生生世世守护其后代的契约。

　　在遇见红月澪之前，因为投身非道不入轮回的惩罚，红玉不得不经常尝到离别的伤痛。红玉的岁月漫漫无尽头，而身边关心她的人和她关心的人，都在以百年为单位经历生老病死之苦。

　　在遇见红月澪之后，偶尔两人坐在屋顶对月小酌，红玉总是温柔地抚着她的脸，叹息说：“但愿妹妹命数终究与我不同，不必滞带在时光里，万般无奈地看着周遭景物不断变化，物非人非，直到心如死水，不起波澜。”

　　而这个骄傲的女人，终于爱上了一个比她更骄傲的男人。也离开了她守护千年的炤夫人后人。

　　红月澪一直认为，遇见这男人，之于红玉不是她的缘，而是她渡劫的魔。因为此人早已堪破天道循环，对红尘情爱之事看得极淡，他或者可以许红玉永远相随，但永远不会许红玉片刻厮守。
　　为了追随红玉，她求此人收她为弟子，他竟也答应了，放任她跟着他们上了天墉城。

　　红玉爱看桃花，她就在便宜师父居所附近遍植桃树。然后千百般滋味在心头，看他们在零落花雨下，白衣观云海，红衣起剑舞，美不胜收。

　　然后……没有然后。

　　她应了红玉的预感，开始从一个世界流浪到另一个世界，直到养成了不轻易动心的习惯，并且以亲身去感悟了，红玉的从容淡然，是多少次硬生生吞下心伤才修炼而成。

　　心情真是复杂……居然在隔了这许多年岁以后，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这张让她心理说不清道不明的脸。

　　别误会她对紫胤师父有何非分之想！她只是一见着这张脸内心就纠结无比：出于对红玉的维护想狠狠抽打之，出于良心发现又会循规蹈矩遵从之……要知道，紫胤师父本身性子内敛自持，看似冷峻肃穆实则内敛而重情义，相较百里屠苏那个临死还要拖累雪MM当寡妇的混蛋师弟而言，品行绝对令人敬慕。

　　“红月姑娘一直盯着我，可是有什么指教？”

　　猛然回神，红月澪才发觉自己一直瞬也不瞬地瞪着这男人的脸神游天外。暗暗啐自己一口，她老神在在摆手打发对方：“没，觉得无聊于是闲来看看漂亮的花花草草，别介意。请继续无视我吧。”

　　从浦月白为双方介绍，得知对方游戏名“似水微澜”、为东大陆等级榜第一人，并被西曼大百科告知凡属羽族外形都是白毛时起，红月澪就自顾自陷入漫无边际的回忆，至于他们商讨些什么她根本没放心上——反正西曼少年既不会吃亏也不会将她卖了，谁在乎其它。

　　少年投来的窥测眼神她不是没接收到，不过……那些陈年旧事实在不足以对外人道。少女唯有悄悄扯动少年衣角，在他回首时歉然一笑。

　　另一头紧紧黏在似水微澜身侧的弱水三千轻蔑视着遥遥递来“花痴”两字口型，让红月澪险些喷笑出声。这男人能耐呀，竟叫一头母老虎生生变成波斯猫，连爪子都不敢露了。

　　似水微澜掠视的视线一闪而过，他没有因为红月澪近乎调戏的语言而动怒，再度接续像他情绪一般平淡没有起伏地说明。

　　“我曾经接触过一些古籍，当时便斟酌着回了他一句‘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身心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不知道答案的标准是什么，但他确实判定我过关，叹着气说‘当年他与她之间也能如小友般达到空明之境、看破人生原本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话，何至于各自落得七十年凄清寂寞？我们这一辈都误在了看不破的迷障里。罢了罢了，小友既是有缘人之一，此去不妨记桩月圆之夜，桃花之巅’八字，若能就此解开一段陈年夙愿，或可经历一番不凡际遇。”

　　人人全神贯注听着，除了始终握着少女小手的少年，无人注意她几不可察地一抖。

　　YD的大神们……他要说的那个任务，不会刚好和她无意接来的牵连上关系吧？

　　少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无声询问。她摇着头把那个几乎被她遗忘的不可共享任务发到了队伍频道内。

　　“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符合‘桃花之巅’条件的团队FB‘桃花坞’。不过据FB入口守护者提示，要想触发与BOSS战斗结束后的后续任务情节，必须和‘另一位’有缘人同时完成与该BOSS的战斗。这说明有缘人总数为两人，双方任务虽然分线进行，但在某些关键节点上必须互相配合。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把另一人找出来，并与对方一起通过战斗。”

　　似水微澜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然而找了这许久，完全没有任何消息，甚至连这个人是否已经存在都不得而知。我也曾遣人回新手村打探过，可惜一无所获。”

　　闻此言，红月澪半垂眼睫微微一颤，沉默不语。

　　“三千世界”里，已经离开新手村的玩家要回村只有两种方法，一是删号重练，二是不断死亡直到经验值掉回十级以下。一个“遣”字一个“回”字，足以说明此人品性手段。

　　侧首偷觑少年神情，也是若有所思。

　　这个人，跟紫胤师父一点也不像。

　　紫胤师父外表看来不好相处，实际是一位非常可靠的前辈。疼爱自己的徒儿，也懂得照顾晚辈，在门派中的声望很高。他为魇魅所伤时，得知混蛋师弟有难，甚至抱着病体不远千里赶去从陵端手下救出众人，并且事后极护短地把陵端揪回天墉城重惩。

　　似水微澜，不过得张皮相与紫胤师父相仿罢了，声音差之千里，心性更是云淖之别。

　　心底蓦然掠过一丝隐隐不安。她有些担忧地凝望少年，与这种人合作，最后会不会变成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