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标格》横刀向羽

2、02

　　是的，中毒，银针淡淡泛起有些灰色的淡黑，贺小梅颇为经验老道的在喉管和胃的位置多试了几次，几根银针呈现同种颜色。柴胡在旁边看得有些急躁，“我说娘娘腔，你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没？弄了半天给句儿话啊。”
　　“应该是乌头吧……。”贺小梅有些许的迟疑。
　　“喂，你插了那么多针，看了那么久，就看了是乌头……，还吧。”柴胡有些烦躁的踢开身边的凳子，把此时站在旁边的黄家人齐齐吓退大步。
　　“你以为你在看那些坊间话本啊，”贺小梅把几枝用过的银针放进一枝竹制空针筒，抬起头来斜视，“随便闻一下，用银针试一下就知道是什么毒、份量多少、何时下的，怎么可能。银针变黑呢，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在潮湿的地方放久了会发黑，一种就是沾了毒。毒又分两种，一种带酸性，一种带碱性。酸性毒药碰到银针，银针会呈青黑色，而碱性毒药碰到银针则会出现这种带灰色的浅黑。所以说，银针试毒只能试出是不是真有毒性和带有什么性质的毒药，而我在这里闻到一股比较明显的杏仁和桃仁混合的味道，乌头毒散发时也有这种味道，但现在是寿宴，同时出现这两种味道并不难解释。你看那桌上，杏仁露和伍仁饼。所以……。”贺小梅昂昂头，转身离开。

　　在这个不算交通要道不是经济重镇的小镇上，黄家还是颇有名望颇有份量的人家，以致于贺小梅刚卸完头面，还未抹去油彩，衙门的差人便已经到了他休息的厢房。而此时，明明是来做工的柴胡大爷正跷着腿枕着头瘫在贺小梅座位边的贵妃榻上闭着眼吹水，虽然吹水的内容没有离开黄老爷这寿宴变丧事的古怪。
　　来寻贺小梅的差人也不过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量未足，形容尚小，或许才当上这差使，还不懂衙门那套官僚风气，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给贺小梅请了个安，方说出来意。说实话贺小梅挺喜欢这个孩子的。或许是这几年一枝梅与应无求为首的锦衣卫斗智斗勇你死我活，虽然有海大人这一大清官和歌哥这一前锦衣卫头子在那作表率，可他对和官府沾边的人，事，物是真真的没啥好感。这孩子却是一个异类，干净的气息，即使是身上那件皂衣也遮挡不住。
　　待得卸完脸上的油彩，贺小梅提着随身箱子，身旁跟着一身下人打扮的柴胡，不疾不徐的随着那少年衙差穿搭戏台的花园子，步进还来不及换上白花白灯笼的大堂。抬头便看见小镇的父母官，一位也不过刚束冠的少年穿着官袍勒着官帽，四平八稳，颇有些小孩装大人样的坐在堂屋正中，品茗。
　　那父母官大人抬头看到贺小梅一行人，随即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来，“你就是黄家人口中说的那位又唱戏又会断生死的大夫？真年轻。”
　　贺小梅笑笑，微微躬身，抱拳施礼，“大人才是年轻有为。”
　　父母官大人也不客气，只是挥挥手表示不用多礼，回身坐下才再次开口，“我姓李，单名成，先生请叫我名字即可。此次请先生来只为请先生帮忙。”不等贺小梅开口，李姓父母官随即说出要求，“自蛀虫严嵩倒后，皇上顺势揪出严系一党，以致于朝中空缺甚多，无人可用。我才上任三月，虽有一位师爷四名衙役，却缺了一名仵作。我本已经向上级请求派遣一位仵作到本镇，可想到这三个月来无甚大案，也没急催，不想今日出这等事来。人命大过于天，如此只好请先生暂代仵作一职，待得本案完结，我自会酬谢。”
　　贺小梅还未开口，他身边柴胡却已嚷嚷开来，“说半天你就是要娘娘腔帮你看黄老爷怎么死的呗，绕来绕去绕半天，读书人就是唧唧歪歪的，一句话说得清楚的事，要说十几句。那个大人……，呃，李大人，我给你说你找他没用，刚他看了那么久，也只看了个什么乌头，还是个不确定的。我告诉你，这事啊，你得找离歌笑……，你……。”话未说完，柴胡只觉胁下生风，条件反射一偏，躲过贺小梅十足真金的一拐。
　　没等这粗人再次插嘴，贺小梅上前一步，“好。酬谢就不必了，这件事我答应你。”

　　贺小梅在黄府一间厢房内仔细检查尸体，柴胡立在厢房门外无聊的盯着门外一众人死死的看，顺便听那位李大人与黄家大少爷……唠磕。好吧，柴胡真的觉得那是在唠嗑。
　　李大人：“今日是黄老爷寿辰，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黄大少：“其实今晚我和二妹三弟还给爸准备了一只猪蹄的，唉。”
　　李大人：“猪蹄？啥味的？”
　　黄大少：“甜酸味的。”
　　李大人：“猪蹄怎么烧这味？不好吃啊。猪蹄最好还是放上辣椒慢慢的燉，再用点香料，那才好吃。”
　　黄大少：“家父喜欢。家父最爱这种甜酸味的猪蹄，连盐都不放，就只有甜味和酸味。可他身体又不太好，大夫不让吃多了，今日他寿辰，才给他做了一个。”
　　李大人：“这东西当真好吃啊？”
　　黄大少：“也不是，听说是家父小时候吃过一次，然后就喜欢了。没有盐吃起来味还是不太对。”
　　李大人：“哦。其实你们可以放点酱油，沾沾吃，说不定还好吃点。”
　　黄大少：“这我们倒没想过。”
　　…………
　　柴胡觉得有些怒气从心底里升起，哪有老子刚死还是毒死，儿子在一边跟外人研究吃食的，且死人的其它亲人朋友全站在一边仿若没有听到一般，真真是……。可未等到他发作，那厢房门吱声打开，贺小梅脸色有些青黑的从屋内走出来，径自走向李大人，“从黄老爷到现在已经死了两个时辰，死时黄老爷嘴里，喉里，胃里均检出有碱性毒药，且有杏仁与桃仁混合的香味，我曾经以为是因为黄老爷中了乌头毒，但现在黄老爷脸呈不均匀青黑色，身上尸斑较浅，手脚僵而不硬，身上没有明显伤痕，同时我从他嘴里没有查出杏仁和桃仁的残渣。所以，一他是中毒而死，却不是乌头毒；二他没有吃杏仁和桃仁这两种食物；三他中了什么毒我还需要时间验证。最后，李大人，我希望问现在这里所有人一个问题，可以么？”
　　柴胡第一次听贺小梅用如此快速，坚定的证据说话，觉得头有些昏，而那李大人听了半晌，看看身边黄家大少后，点头，“你问吧。”
　　贺小梅浅浅笑出两弯月牙，“请问各位在今天寿诞上吃了些什么？或者说什么东西你们看到了却因为不喜欢没有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