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标格》横刀向羽

3、03

　　李大人身边的师爷把黄府内各人这一日的吃食整整齐齐撰写成厚厚的一叠，用刀细细的修好边，才随着小镇父母官李大人不慌不乱的敲响黄府一隅的厢房门。
　　是的，自从贺小梅答应暂代仵作一职后，黄家三少爷黄励立刻雷厉风行的在黄府内给安排了一套小院落。院落不大，统共三个房间却胜在独立。李大人以此案乃自己上任第一件大案为由占了小院最右边的厢房，贺小梅则挑了最左边一间厢房，而柴胡此刻很快速的与黄府算清了自己的工钱后，打着贺小梅朋友的旗号兜着钱乐呵呵的住进了小院正中那个房间。
　　当李大人敲开贺小梅房间木门的时候，柴胡正向天上放飞了一只白鸽。然后搔搔头，掂掂怀里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银钱，快步往回赶。紧赶慢赶回到贺小梅房间的柴胡兄甫踏进房门便看到本镇七品父母官李大人手摇折扇对着坐他对面正仔仔细细研究手里纸张的贺小梅笑得温文尔雅。
　　听到脚步声，贺小梅头也未抬只开口说：“回来了。胡哥你还记得今日有一道药膳全鸡是谁做的么？”
　　“呃。”搔搔头，胡哥有点慒，想了想回答，“好像是那个姓王的厨子，我记得当时我到厨房放柴火时，看到那厨子往里面丢红枣。呃，我不是还拿了一大把过来给你当零嘴吃么你忘啦。你说你成天娘娘唧唧的，爱吃那些玩意儿，三娘都比你好一点。”
　　把手里的东西随随便便扔在桌上，贺小梅站起身来，右手轻轻一拂，眼光那叫一个真诚，“胡哥你最近话唠了点，我帮你治治。”
　　柴胡只觉得右手外关麻痒难耐，条件反射举手便要攻击，待得手抬起看到贺小梅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却下不去手，半晌放下手来，一把拨掉那根刺在外关的银针，小小声不知嘀咕着什么一屁股坐在房间内最外边的椅子上。
　　“先生可是查出了什么？”李大人起身，眼光中有殷殷期盼。
　　贺小梅把师爷撰写的那叠纸一张一张摆放在桌上，向李大人示意，“大人请再看看，可看出什么蹊跷？”
　　待得那李大人再次将疑惑的目光看向自己，贺小梅方才收好所有的纸张，“这里所有的人对自已所食用的食物做了尽可能的详尽的回忆，在这些回忆中，有两道今日肯定有做的菜，这里面没有任何有一点点的提及，一道是药膳鸡汤，还有一道是……。”
　　“还有一道是黄家大公子刚说到的酸甜猪蹄。”李大人猛的拍手，做恍然大悟状。
　　“那道酸甜猪蹄没有人吃很正常吧。”柴胡坐在一边继续揉手上的筋脉，娘娘腔这次下手忒狠了，现在还有丝酸麻，“猪蹄又酸又甜的谁爱吃啊，而且黄家大公子说连盐都不放，又不是人人都像他老爹，有这个怪癖。”
　　“我也这么认为。这道菜其它宾客没吃过有两个可能，一是根本就没上，因为是特地为口味奇特的黄老爷做的，其它人基本上不爱吃，所以不上是可以说得上理的；二是上了却没有人吃。不过我认为这道菜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道鸡汤。”贺小梅说着起身，珍而重之的从房间角落拿出一只寿星碗来，“这是胡哥给我带了那把枣离开后，黄三少给我端来的药膳鸡汤，那时我怕毁了妆，所以没喝，后来我仔细研究过这碗鸡汤，里面的药材和食材有红枣、枸杞、沙参、人参、干姜、黄芪、附片、红参、薏仁、白果、赤豆、桂圆、乌鸡。”
　　端着那碗闻闻，汤虽然凉了，却依稀能闻出一些香味，李大人皱着眉头半晌，“有什么问题么？虽然我于医药这一系涉列较少，但也知这几样药材之间并不相克，混在一起并无任何不妥。”
　　贺小梅笑了，很温和很淡然，只柴胡能在他眼底看出一丝丝的得意，“李大人，这几味药材食材放在一处的确并不无不妥，但若用它招待宾客却危险了一些。这几味东西总体来说都是热性食材，如今也不过才初秋，且宾客中壮年男子居多，喝这碗汤，怕多会当场流鼻血，更有甚者，会立即晕阙。而胡哥可作证此次寿宴并无客人出现此等症状，那么可知，这道汤并未端上饭桌。而如果这道汤没有端上饭桌，那么它到哪里去了呢？为什么要做一道即无法宴客又不是主人独特爱好的汤品呢？而最最重要的是……，”贺小梅侧过脸勾起嘴角，瘦削却无骨的脸上此刻明媚动人，“最最重要的是，如果死者长期轻度服食雪山一枝蒿，而今日再喝这么一碗加上附片、红参、人参、干姜、黄芪、红枣、桂圆的好乌鸡汤，那么他就是天上神仙也只能重坠轮回，再惹红尘了。进一步的说，碱性的雪山一枝蒿本是巨毒，再加上同为碱性的附片红参干姜乌鸡等，再顺便进食一些杏仁露伍仁饼等软烂易嚼食的食物，任何稍涉医药的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此人中了乌头毒。”
　　“秦师爷！”李大人转地身去咆哮，“快！传那位做汤的王师傅！！算了！！！我自己去！！！”一阵风后，贺小梅抱着热度刚刚好的茶杯看着那位比自己还小的李大人拖着他的师爷风卷残云般离开，只留下袍浪滚滚生生不息。

　　柴胡抬脚就想跟去，却被贺小梅一声胡哥生生留下，“胡哥你去做什么？那是官府的事，咱别管。你跟歌哥传消息了么？”
　　“传了。”柴胡回过身来，却站在原地不动，“咱得跟去看看，那个王师傅的话很重要，让他做这碗汤的人就是凶手。”
　　贺小梅右手支头斜着眼看向柴胡，此人跟着歌哥打架也打了这么多年，为啥那脑子一点也没被传染到聪明呢，“胡哥……，即使王师傅说了是谁让他准备的这碗汤，那个谁也可以用误打误撞等无数多个理由为自己推脱。而且，我说那黄老爷是长期轻度服食雪山一枝蒿，也只是揣测之词，就算上了公堂也做不得准的。”
　　“嘿，搞半天你说了那一大段，查了这几大张，是白搞？”柴胡一把抓过那一叠饮食调查纸，有些烦躁。
　　“所以，胡哥，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贺小梅直着身子坐好，收敛了所有的情绪，“非你不可。”
　　把手中的纸扔向茶几，柴胡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贺小梅，等待。
　　“胡哥你现在立刻到镇上和隔邻镇上的所有药铺和药材中转商铺调查，半年内，是否有人向他们进过两支以上完整的雪山一枝蒿，或者等同于两支雪山一枝蒿的份量。”贺小梅无意识的轻抚他随身携带的药箱，“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