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敌同行（清穿)》字落成灰

12、第十一章 黄雀在后（合并章节）

　　康熙中宫空悬多年，而作为皇贵妃的佟佳氏自然在这后宫中就是犹如主母一般的存在，胤褆不敢造次，只是敷衍着说句是路遇裕亲王福晋，之前没见过问个安尽尽做侄儿的孝心云云。
　　“大阿哥原是个有心的啊，问安也不急这一会，老佛爷里面还等着呢，再说了，皇上不是说让您过些日子去裕亲王府奉茶么？到时候有的是机会。”
　　佟佳氏在宫中其实算是比较随和的主，不轻易与人为难，但这些年来，大阿哥的行为确实有些过了，跋扈程度就太子都要高三分，而这句话几乎就是戳在胤褆的心中的伤疤上——奉茶赔礼，想起前些日子在行宫自家父王那句：“裕亲王乃汝伯父，倘汝供与王有异同，必置汝於法。”，再看看眼前的佟佳氏和她身后的胤禛，还有身边那个怎么看怎么像在讥笑的石伶珈，胤褆忽然有种所有人都在跟自己作对的感觉，虽然心中有气，但此时却明了自己尚无与佟佳氏起冲突斤两，便只能行礼告退，带着仆从们愤愤的走了。
　　送走大阿哥这尊煞神，石伶珈乖巧的蹭到了佟佳氏身边抱着佟佳氏手臂“稚气”的表达着谢意，佟佳氏视她如己出，这些亲昵的举动反而比持礼谢恩更能讨得好，这些日子石伶珈一直掂量着今日老佛爷那关可不好过，少不得得让佟佳氏帮忙，所以昨天临离宫前，才去请了佟佳氏今日来慈宁宫。
　　果然，佟佳氏慈爱的笑着，拿出手帕一边帮石伶珈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一边说道：“老佛爷歇息这才刚起，你用不着走这么急，看这满头汗的。”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大阿哥不比太子，脾气不好，以后啊见着了记得避着些，你看这次要不是四阿哥进来报信，还不知道怎么为难你姐妹俩。”说着又看向躬身站在一旁的有些忐忑的石依珞，顿了顿，叹了口气放开石伶珈，执起石依珞的手，牵着往慈宁宫走去。
　　“这以后也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见外，这些年，难为你了。”

　　所谓“阎王易送，小鬼难缠”大概就是指今天这种状况，其实来的一路上石伶珈一直都在琢磨，如果太后为难石依珞怎么办，凭她这些日子对太后的了解，老太太姑且能算个面慈心善的，只要这问题不触及到皇家颜面这个问题，最好的例子就是卫氏和八阿哥，而很不幸，石依珞触及到的就是这个问题，石伶珈本来一路琢磨着对策，才稍稍想出个头绪来，被大阿哥那一闹啥都没了，于是只能保持着随机应变的态度，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皇太后脸色虽然不见得多好看，为难确是真没为难，还喝了石依珞进的茶，算是把之前的补上，又叮嘱了几句现在是一个身子两个人了要保养好之类的话，然后就算完了，遣人送石依珞回裕王府休息去了。
　　其实皇太后关于皇家颜面的定义很狭隘，准确来说应该是皇帝的颜面，她与裕亲王并不似与皇帝那般亲昵，人家爱娶谁其实她懒得去管，至于是不是有违礼教，人家亲弟弟都认了，她没什么立场也懒得说东道西了，相较于这件事情的无关痛痒，她更关心的是明年的秀女，这才是真的事关皇帝颜面的大事。

　　皇帝那头不需要操心，重点是孙子辈，太子正妻一直无人，虽然李佳氏已有生孕，先不说那孩子是男是女，单凭她的出身，在仁宪皇太后看来并非理想的嫡福晋人选，而另外一个她比较上心的孙子四阿哥胤禛明年也到了要开府的年纪，听养母佟佳氏和生母德妃的意思，都是想直接给指个懂事的嫡福晋，好照顾着点。前些日子她曾着张太医来问，石伶珈这不能言的病到底能不能好，张太医是个心思活络的，太后话后的意思自然明白，心理也不知道打了个什么算盘，竟然对太后说：“不难，只要好生调养，不出五年，定能好。”
　　太后听了大喜，皇帝此时还春秋鼎盛，太子尚在磨砺，四阿哥更是年幼，别说五年，十年都等得起，于是放下了顾忌，开始为石伶珈盘算起来。
　　石伶珈正帮太后倒茶，觉着盯着自己猛瞧，放下茶壶后便偏头探寻的望着太后。
　　太后笑笑拉过石伶珈，慈祥得拍着石伶珈的手笑道：“一转眼，伶珈都长这么大了啊。”
　　这句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的开场白，让石伶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接着，便果然如她所料那句
　　“不知可有意中人啊。”
　　开玩笑，自己每天不是待宫里就是待石府，上哪找意中人去，除非...
　　“我看你与太子似是相熟，可是喜欢？”
　　石伶珈心理探了口气，果然还是来了，心中忽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但很快便被她否定了，只是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那四阿哥呢？”
　　这又是哪出？怎么忽然就扯上未来雍正帝那去了。
　　被这个急转吓到显然不止石伶珈一人，阶下正在喝茶的四阿哥一瞬间就给呛着了，佟佳氏边笑着边帮他顺气。
　　这边石伶珈也赶紧摇头，她可不想日日坐立不安。
　　“看吧，四阿哥，让你平日里多笑点，亲和点，不讨姑娘喜了吧”太后打趣着四阿哥，换来的自然又是那句“孙儿知错”，太后也懒得再去撩拨这正经过头的孙儿，继续问石伶珈。
　　“那伶珈喜欢谁？”
　　石伶珈摇了摇太后的手，又走下阶去站在了佟佳氏身边，再对上比着口型补上了玛父玛嬷阿玛额娘。
　　“哎哟！瞧瞧，这小嘴真够甜的，本宫这都舍不得了，看来啊还是多留几年好。”
　　石伶珈可不会再傻得把这几句话当真了，不过很明显她不知道张太医和皇太后的谈话，仍然保持着只要一日不说话，你们也不能拿我怎么着得的想法。
　　而第二天，当她收到自家阿玛和额娘的来信时，她发现她并不足够了解八旗秀女海选范围之大，或者说，她错估了父母的决心。
　　顺治朝规定：凡满、蒙、汉军八旗官员、另户军士、闲散壮丁家中年满十四岁至十六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三年一度的备选秀女，因为有病、残疾、相貌丑陋而确实不能入选者，也必须经过逐层具保，申明理由，由都统咨行户部，户部奏明皇帝，获得允准后才能免去应选的义务，听其自行婚嫁。
　　父母自是不会为她作保，他们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往里送，换句话说，除非她干脆弃亲远逃，从此江湖不见，不然若是要跳开选秀——没门。

　　如果状况无从改变，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去面对它——这是石伶珈躺在床上分析目前的状况后做的总结呈词。
　　参选秀女，然后被太后或者佟佳氏指去哪，虽然最终决定权是在皇帝那，但怎么看，皇帝也不会拂了这两位的意的，那未来板上钉钉得让人觉得任何侥幸都是多余。
　　其实除了这件事外，石伶珈对自己的想法也有点摸不准，在太后问自己喜不喜欢太子那一瞬间，有一个现在想来实在有点可怕的念头曾在自己脑海中闪现。
　　喜欢，自然谈不上，但那人是太子，嫁给他意味着什么，是不言之明的，虽然历史上这位太子结局并不好，可是一切不是正在悄然改变了么？从那次远征开始。
　　那一瞬间石伶珈其实曾经想过，若是应下来，说不定其实自己可以走出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她清楚的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而那些事情会导致怎样的结果，只要在之前稍加提点，以这次太子的表现来看，化险为夷并不算难，只要足够细心，然后有足够的耐心...说不定....
　　石伶珈用力摇了摇头，努力想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清除掉，虽然她为那次行宫的一切预想过一个剧本，而且事实也顺着她预想的方向改变了，甚至达到了比预想的更好的效果，但这个剧本里的主演却完全不是按着她保守的设计来的，煽动裕亲王的举动跟静思慎行相比更适合的形容词应该是铤而走险吧？对于这位太子，石伶珈想自己还是了解有限，一个实实在在存在的人，远比史书上的寥寥数百字要复杂得多，而之前的血泪教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了解有限”的人，是一种多么危险的举动。
　　只是当时的她并不知道，一个念头一旦出现了，再要把它抹去就是很难的事情了，特别是对一个曾对野心游戏乐此不疲的人而言。

　　而另一边，佟佳氏正心情甚好的打量着自己的养子，这孩子平时除了他皇阿玛吩咐的差事，或者他十三弟的事啥事都不管，冷口冷面冷心，不曾想今天倒是见义勇为了一把，下午见他气定神闲的进了慈宁宫的门，又急匆匆的跑来找自己，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为了帮人家小姑娘解围，这也多亏他聪明，要直接上去跟大阿哥杠上，他又不是太子，可讨不了好。
　　“没看出咱家四阿哥还是个心善的啊。”
　　胤禛在被他养母打量得心里都要发毛后，等的就是这句话了。
　　“儿臣是看石姑娘从前对十三弟照拂颇多，额娘你也是心疼她，又加上大阿哥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我看她们姐妹俩在那为难，这事要闹到老佛爷那也不好，所以才...”
　　胤禛噼里啪啦一阵说，说得佟佳氏都乐了。
　　“我说四阿哥，我说什么了，你这么一堆这呀那呀的，要不是看皇太后心里似乎已有打算啊，我真该去把伶珈求了来，指给你，这还不能说话呢就能把我们四阿哥激得说了这么一大堆有的没的，这以后要好了，定是个能降得住你的。”
　　佟佳氏笑着说着，却发现胤禛的脸色变了变，似是在斟酌着什么，然后下定了决心般问道：
　　“额娘真的认为，石姑娘现在仍然口不能言？”
　　佟佳氏顿时没了言语，她本就冰雪聪明，被四阿哥这一提，岂有想不透的道理，她幼时曾习过一些医理，这应寒症而起痴症本就不多见，更没有好只好一半的道理，而且这病的时间好的时间却也有点蹊跷，思及此，也只能苦笑着摇头，自古来“一入侯门深似海”的道理知道的人很多，可真能看透的却很少，从石伶珈进宫后对阿哥们——特别是对太子时时刻避闪的态度看，那该是个早慧的孩子，不愿入这宫闱，只能装病卖傻以求脱身，却又因恻隐之心几乎把自己推入绝境，这样的孩子不适合宫廷，倘若八格格还活着，做母亲的自己为她所设计的未来也本该是远离纷争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现在是不是可以帮这个孩子一把，也算了自己的夙愿？这样的想法其实很危险，但想到八格格，想到这些日子乖巧伶俐的石伶珈，佟佳氏不得不佩服那个孩子在感情上蚕食，此时的自己已然放弃不能。
　　定了这样的主意，佟佳氏正色看向自己的养子沉声说道：“既然太医说没有好，那便是没有好，你说对么？四阿哥？”
　　胤禛何等聪明，怎会不明白佟佳氏的心思，连忙颔首道：“儿臣明白。”
　　其实他今天只不过想探一探，倘若佟佳氏真要就这事追究起来，若他心情好再帮石伶珈圆回去其实也不难，不过结果确是有些出乎他意料，太子是一个，皇贵妃是一个，对一个说谎者而言，最成功的并不是瞒过所有人，而是即便有人知道了这是假的，也帮着掩盖而不是拆穿它，就这一点而言，石伶珈出色得让人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