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妖精还是神仙，这是个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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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慢。”老汉五指伸开，在李凭面前晃了三晃，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捞出一把泼墨梅花扇，潇洒在脸上又一抹。
顿时仙气暴涨，白光四溢，一身华服铺满锦绣，衣带翩翩无风自飘，空气中隐隐有韶乐流转。现出真身的仙人相貌清秀，有如白衣文士。他面带得色，整整衣领，狡黠的笑容带有几分骄矜。
李凭仍然拽着他的衣领，目光不定，片刻后道：“我知道的！这是变脸！你是唱川剧的？”
白衣文士脸骤然绿了，他气得手哆嗦，耍帅的折扇吧嗒掉在地上。
李凭又揪揪白衣文士的脸道：“这个变的没意思。还有几层？还有几层？变给我看！……这皮够厚的啊！”
白衣文士四周骚包的仙气、白光像皮球撒了气一般，噗噗散尽。他一伸手，手中又变出一把点绛山水团扇。扇子在李凭的脑袋上一扑，恨恨道：“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永远这么不可爱。”
李凭撇嘴继续道：“唱戏的，这年头都这么嚣张么……”
白衣文士脑门绽出青筋，傲娇道：“……哼唧，我才不跟你计较。哼唧，你可知我是谁？”
李凭甜甜一笑，扯着白衣文士的领子摇啊摇，道：“大叔，你是……青衣？花旦？”
白衣文士抓狂吼道：“你见过这么年轻潇洒貌美如花的大叔吗？！我可是中天紫微北极大帝亲封的度厄星君！大名鼎鼎英雄无匹天上有地上无的天枢就是我!”
李凭道：“好像听说过？哦，又好像没听说。嗯，这个不提，你怎么证明？我看你比较像个小~妖~精~啊。”
天枢表情扭曲，痛苦扶额。
李凭又挺理解地道：“这样吧，给你个考验。你来说说我前世是什么？”
天枢十分纠结地挠挠头，提开李凭还拽着他领子不放的爪子。忧伤地扇了两扇：“这是天机……”
“不能说？”
天枢诚恳点头。
李凭嘲道：“江湖骗子都这么说！你好歹还是个妖精！有点自尊好不好？”
拉车的老牛也十分配合地甩尾巴，哞哞叫了几声。
天枢的扇子要得越发快了，试探着道：“要不，咱就说说？话说你上辈子……”
他甫一张口，轰隆天边一道雷打来，一击之下烧焦了扇子。窜起的火苗将天枢熏成个黑脸。
李凭十分鄙视地道：“我就知道你这厮要信口开河的。天谴啊，瞧见没有，天谴！还真是长见识了！”
天枢十分郁闷地躺在柴堆上挺尸，不停地变出一块又一块花手绢擦脸。过了一会儿又掏出一块巨大的全身镜，反复照过觉得满意之后才一弹指收了起来。又掏出玫瑰香膏，往脸上左涂右涂，随后掏出一面半身镜欣赏了半天，再摸出一把牡丹攒花避水木扇，再一把梳子……
看得李凭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终于道：“我有点相信你是仙人了。”
天枢得意洋洋道：“哼唧，汝终于开窍了。”
李凭点点头：“我见过的妖精，都天生丽质，完全不需要这么复杂地打扮。”
天枢咔吧咔吧攥碎扇子：“……你够了！”
天枢又抓出一把象牙骨描金扇，皱眉摇了摇：“唉，这把还是总觉不趁手，权益之下，也便将就了。”
李凭好奇地把玩天枢摆出来的种种物件，果然件件光华无比，技艺精巧，非凡间所能有。
天枢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厮缺心眼儿的毛病总也不改！总有一天再吃亏！”
李凭玩着温润的凤栖梧玉梳，大咧咧道：“你这语气，上辈子我和你认识？”
天枢夺过梳子，一扭头道：“谁和你认识！”
……这语气，有意思了。李凭摸下巴。
说话当儿天已经暗下来，夕阳晕光中能看到义阳城的轮廓，天枢坐起来道：“这次我也是偷下凡间，不能多送，只赠你一句话，万事小心，切莫轻易下决定。”
说着，顺手把玫瑰香膏塞进李凭怀里，扇子刷地一展，遮住半边脸，眨眨眼道：“会派上用场的哟。”
不待李凭反嘲讽，弹弹手指，一阵熏风刮过，天枢就在华丽的漫天花瓣和七彩色光中消失了。
李凭一阵恶寒——天上的仙人都这样？
“凡人真是不幸啊……”李凭长太息以掩涕兮。
老牛很不屑地边哞叫边摇头，表示同仇敌忾。
短短一天一夜，李凭的世界受到种种挑战。他无力地依柴堆上，十分顺手地掏出了油纸包，拈起一块千层饼，细细咀嚼。感觉心情好了很多。摸摸手腕上的精致玉佩，想了想，小心解下来，系在脖颈上，塞进里衣内，又在胸口拍了两下确认。
老牛十分沉着地拉着破车，虽然速度很慢，却颇为稳当。李凭翻翻陆吾为他准备的小包袱：“咦，银票，一万两的！这是什么符……安家定宅符？药丸，生死回魂丹！阴阳招禄盘！哇哦，得值好多钱！”
李凭越翻越兴奋，没留神老牛突然警觉地停了步子。
一道漆黑的风夹带腐臭的气息，在空中一折又一旋，绕着马车转了数圈，悄然停落在柴山之上。
老牛哞一声长叫，发力狂奔。
“喂喂！”李凭整个人抱着包袱，差点跌下牛车。他整个人像热锅里的炒豆一般，颠来晃去。老牛汗出如浆，使出全力，然而却仿佛陷入沼泽，速度越来越慢。
不，不是速度减慢，是他们所处的时间逐渐停滞了！
李凭心道不妙，使尽全力从车上站起，手肘护住头脸，抱着包袱一跃而下！
幸好牛车的速度已经减慢许多，李凭一路滚落到路边沟渠，虽没有大碍，还是衣衫刮烂，身上数处受伤。
李凭咬牙站起来，惊恐地看到牛车已经完全停了，老牛的肌肉绷紧，却无法挪动。一双牛眼瞪得铜铃般大，眼泪慢慢流下。
柴薪顶端立着一个衣着破破烂烂的道士，有如蒲草上伫立的蜻蜓，纹丝不动。
道士用拂尘掸掸已撕成一条一条的衣角，从车上一跃而下，慢慢向李凭走近。他相貌艳丽，眼角一道疤痕为之增添了几分阴狠。
“妖气。”道士的语气清冷冷。
“妖者，必诛。”道士袖手捻诀，右手伸出，两个朱红篆字无情地从掌心逸出。直冲牛车而去，将老牛和牛车炸了个粉碎！
李凭冲口而出，道：“番天印！”
话刚说完，他便紧紧捂住嘴——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应该从没听过才是啊。
道士嘴角微微上扬：“倒还有些见识。”
随后眉心微蹙道：“我竟看不出你的道行。”
道士容颜艳丽，蹙眉本应十分美丽，然而老牛身躯受他一击，粉身碎骨，血肉横飞，几分溅在他的脸上，衬着眼角疤痕，却显十分狰狞。
看不出道行……其实是没有道行好吧！李凭心里说。小手在包袱里乱掏，偷偷攥了几张看不懂的符，心中暗骂，陆吾也不跟他讲解一下这些做什么用！怎么用！
道士又奇道：“你身上仙气，妖气，鬼气皆有，不知世间竟有此等际遇。”
道士掐算许久，依然不得其法，幽幽叹气道：“我们栖霞派绝不错杀一人。”
李凭摸摸乱跳的小心肝，全力附和。
随即道士俏脸一板，祭起法宝，一物金光灿烂，兜头扑来，将李凭牢牢罩在下面！
李凭的嘴又像关不住了一般喊起来：“混元金斗！”
又怒道：“你不是说绝不错杀一人吗？混蛋牛鼻子臭道士，还要脸的话就放爷爷我出去！”
道士在外铮铮弹了两下，叹气道：“凡人痴贪嗔妄，总归有灵；妖物邪精凶秽，见者必诛！万千凶冥，吾以身担。”
李凭感到所处空间渐渐缩小，自己也随之变小。似是收成可一手握住的大小，道士手指再次弹击，李凭听来有如惊天巨雷，震耳欲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8】 妖精还是神仙，这是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