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斗星离》笑禅不周

6、【6】走还是不走，这是个问题

　　李凭睁开眼，方才扯裂灵魂的剧痛消弭了，却见无数图像在眼前纷乱跳过，像是小时候看过的多罗国的画片儿。
　　“原来你上一世是枉死之魂，阎罗王许了你重生。”
　　身边传来花阑的声音，李凭一惊，小步跳开三尺。他打量着四周混沌的时空，道：“现在这是我的……记忆里？还是灵魂什么的……？”
　　花阑皱眉不答，伸手在图像中挑挑拣拣，突然嘴角上扬：“我还当李判官藏了什么。”
　　花阑手指一点，周围的场景就像涟漪一般层层散开，恍然之间李凭已经回到李家，他们站在李家的后花园里。正是春日花开的时分，院子里的山茶花、木芙蓉层层叠叠。一个小孩子，撅着屁股在树下吭哧吭哧挖蚂蚁窝。
　　是三岁的李凭。和现在的李凭相比，是真正懵懂无知的孩童李凭。看着眼前小孩子天真的笑容，李凭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
　　花阑嘲讽地冲李凭笑了笑。
　　小李凭用木棍起劲挖着土，突然脚下草丛拱动，一个圆圆的小脑袋冒了出来。
　　李凭和花阑都瞪大了眼睛。
　　小李凭喜笑颜开道：“小花猫~”
　　斑斓毛皮，圆耳，水汪汪的眼睛，不停弹动的尾巴……分明是一只小老虎。看这熟悉的气息……难道是？！
　　小李凭拽拽小老虎的耳朵，拉开小老虎的四肢，抱着小老虎可劲蹭了一会儿：“小花猫，你是从哪儿来的呀？迷路了吗？来找爹爹娘亲吗？唔，要不我给你当爹爹好不好？”
　　小老虎忽闪着眼睛，内心挣扎片刻，道：“喵~”
　　李凭和花阑绝倒。
　　小李凭伸出肉肉的小手抱住小老虎，用怀里的糖果逗弄。小老虎十分乖巧，无论送到嘴边的食物被压得多么不堪入目，俱张口吞下，还不时舔舔嘴角。
　　小李凭十分开心，摸摸小老虎的脑袋道：“小猫咪，心肝儿小乖乖，我给你起名叫咪咪好不好？”
　　小老虎：“喵~”
　　花阑捂着眼，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场景又如涟漪般一转，小李凭怀抱小老虎跪在正堂。李父狠狠敲着梨花木案桌，怒道：“不争气的东西！不好好向学，是非不分，竟与野兽为伍！先生教你的都吃哪去了？还不快给我摔死这东西！”
　　“这分明是猫儿！”
　　“还敢顶嘴！”
　　小李凭紧搂小老虎呜呜哭，就是不肯撒手。小老虎龇牙瞪着李父，不时凑上舔掉李凭的泪水。
　　李母在一旁劝小李凭：“前几天你不是还说晚上会手冷？给你做个手桶好不好？”
　　小李凭的泪水像串珠一样滚下来，小老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突然之间小李凭跳起来跑了出去。
　　小李凭一路跌跌撞撞跑到镇外，背后传来呼喝喊骂的声音。小李凭捡着小路跑，一直跑到农田边，将小老虎放下。
　　“咪咪，咪咪，”小李凭吧嗒吧嗒掉着泪，嗫嚅道，“乖乖咪咪，快走。”
　　小老虎在小李凭脚边磨蹭，小李凭掏出怀里所有的糖果，一股脑放在小老虎面前。摸了摸小老虎的脑袋，扭头就跑。
　　跑了几步，小李凭回头看到小老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嘴里叼了块糖果。
　　“咪咪……”小李凭左手攥拳，闭着眼，右手使劲挥舞，“走，走！”
　　小老虎呆呆看着他，嘴动了动，糖果滚到地上，发出喵喵的叫声。圆圆的大眼睛滚动着泪。
　　小李凭好像心都要碎了，嘴唇颤抖着，眼泪一滴一滴往地上落。他闭了闭眼，下定决心，抱起小老虎，小老虎在他怀里不叫不动，任他施为。
　　小李凭费力地将小老虎抱到干涸的水渠里，将一个破烂的竹筐罩上，又寻了些杂草掩盖。
　　小老虎窸窸窣窣挣扎了一会，不动了。
　　“别来找我。”小李凭狠心说。
　　然后他转身，用尽全力奔跑。当他跑进镇子的时候，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又一声野兽的怒吼。
　　小李凭使劲用袖子擦眼睛，可是泪水落得更凶了。

　　李凭按着脑门喃喃自语：“闻香阁的点心，原来是这样……我都不记得了……”
　　花阑怒道：“不过主上一时兴起罢了！”
　　李凭道：“也许你说的没错……不过，你咬牙切齿也没用。你的主上不稀罕你！”
　　花阑揪住李凭的领子，将他提起来，怒道：“你有胆试试再说一遍？”
　　李凭大喊：“陆吾不稀罕你，陆吾不稀罕你！……慢慢慢，再说，你需要陆吾，哦不，你家主上稀罕你么。难道你不是更希望小苍生稀罕你？”
　　花阑的脸色一会红一会青，被噎得说不出话。拽着李凭领子的手却越来越紧。
　　正僵持不下，空中轰然响起仿佛雷霆般的声音：“花阑！”
　　他们身处的空间一阵扭曲，李凭眼前一花，已经落入一个暖烘烘的怀抱。不可遏制的剧痛又回来了，李凭捂着脑袋惨叫。
　　一只大手抬起他的后脑，一只手缓慢按压。说也奇怪，这双手仿佛带有魔力，所至之处，疼痛渐渐消弭。
　　李凭睁开眼，看到陆吾关切的神情，眉头一皱，推开陆吾的手。怒道：“我要回家！”
　　花阑在一边哼哼：“不识好歹……”
　　“花阑，闭嘴！等着一会罚你！”陆吾严厉道，随后转身对李凭温言劝说，“这里不好？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李凭冷冷道：“你喜欢公的……哦不，男的？是个断袖妖怪？”
　　陆吾愣愣地没说话。
　　李凭又道：“还是说……你恋童？”
　　“不！”陆吾忽而道。
　　李凭撇撇嘴：“报恩什么的，我不觉得我们有这样的交情。”
　　陆吾想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回娘家的话，起码等新婚三日过去了再回门……”
　　李凭哈哈一笑：“娶也娶了，誓言也遵了，休了我呗。”
　　陆吾虎耳一竖，警觉道：“……明染和你说了什么？”
　　旋即他眼睛一亮：“哦，你吃醋了？”
　　李凭恼羞成怒，伸指在陆吾身上乱戳，断喝道：“呸！你有什么醋值得我吃？”
　　陆吾自顾自说道：“虎族一生只有一个爱人，我不休。”
　　李凭大囧，赶忙劝说：“这，没必要吧……要不打个商量，那个，我出夫？”
　　陆吾抱起李凭，道：“这不行。嗯，不过回去看看也好，快去快回，我让苍生给你收拾东西。”
　　李凭使劲拍打陆吾的肩膀道：“我说我不回来了！你听不听得懂人话啊！”
　　陆吾掏出一个精致玉佩，为李凭系在手腕上。
　　“回家看看吧，你给我了信物，我还没回礼。也不知现在给你，算不算迟，”陆吾低声道，“你……一心走，我也留不住你。我是希望你回来的。”
　　陆吾在李凭的颈窝、脸颊、耳畔一遍遍嗅来嗅去，似是为了记住爱人的味道。
　　李凭也觉察出几分心酸，抱住陆吾的脖子：“我哪里值得你这样？”
　　陆吾高挺的鼻梁蹭蹭李凭柔嫩的脸蛋，哑声道：“你不懂。”
　　李凭也反蹭蹭陆吾，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看到那些就像是别人的事。”
　　陆吾柔声道：“没关系，我都记得。”
　　陆吾干燥的嘴唇落下来，亲了亲李凭的额头。见李凭茫然地承受了，忍不住又在他粉粉的唇瓣上碰了一下。
　　李凭脸红了，唔唔几声，捂住了嘴唇。
　　陆吾强势地拉开李凭的手，在有如蜜糖凉粉的嘴唇上厮磨片刻，深邃的眼睛凝视着李凭羞不可抑的表情。
　　你啊，总是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像个孩子。露出真实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好冷清……我还是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