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孟晴

7、第六章 红鸾星现

　　看着好友上了马车，流苏随着车轮的运动而轻轻飞舞，窗帘半卷，白色的衣袂若隐若现，方亦扬忽然想起午饭间的一个插曲。家里婢仆不多，新来的小丫鬟在上饭时，竟是看着萧楚愣了神，许久不见她有反应……好吧，他承认，好友确实是风流倜傥，俊美非常，可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询问似地对身边的母亲道，“他也就只有四分像萧叔叔，也不太像婶母，到底是怎么长的？”
　　方夫人听见儿子的话，摇摇头，淡淡地道，“儿子，你不明白，楚儿这孩子其实是像他娘亲的。”方亦扬搀了母亲，看她似乎陷入沉思中，什么话也不好问。
　　*
　　长安至靖川，虽有宽阔的官道，萧楚却没有这样走，他一定是要走些鲜少有人经过的小路。曾经跟师父大江南北的游历，萧楚对各地风景极其了解。
　　车轮辗转，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倒也不吵人。车身看似窄小，掀帘一望，却是极为宽阔。如今，萧楚坐在车内软垫上，闭目养神。旁边固定着精巧的小柜，即可以放物品，也可以当做矮桌。青儿坐在另一侧，倚着车身打盹。
　　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整齐的声响，咚咚如雷，倒让萧楚吃了一惊。谁人会选择这条路，而且秩序如此谨然声音从身侧经过，青儿被吵醒，掀了车帘，向外望去。迷糊的问道，“少爷，怎么了？”
　　从车帘处看去，能看见一群穿红衣的人，皆是女子。远远望去，领头的女子发上银光闪动。想要仔细一看，人已是在很远的的地方了。怎么是一群红衣人？青儿想。
　　“少爷，你说她们是干什么的？不会就是现在江湖上正盛的那个红门的人吧？”
　　萧楚曲起手指，轻轻叩击小桌，沉吟道，“差不多就是她们了。之前爹来信，催我回家，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如此女子，也是红衣，且……”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更像是自言自语了。青儿一脸茫然，问道：“少爷，什么如此女子，青儿都听不懂了”
　　萧楚抬头一笑，“没什么。”
　　青儿撇一下嘴，“少爷——您又说这话。自那时在方家我就见你不对劲了。你说给大小姐买礼物，遇到那个古里古气的红衣丫头……啊，”他惊呼一声，“少爷，您不会就因为……”
　　“小鬼，”萧楚打断他，坐直身子，道，“多想什么呢？”
　　青儿再撇嘴，“我说不过您。”他掀了车帘，向外探探头，又问道，“少爷，我们从前面转到长平镇的客店休息吧。”萧楚看看天色，点点头。青儿对前面赶车人的吩咐一番。
　　云客来门前，小二送往迎来，伶俐的同众人打招呼。见到马车过来，快步迎上前去。青儿先探出头，撑着身子，灵巧的一跃，蹭的一下从车上下来。小二一见，笑着说，“原来是徐小哥，萧公子也到了？”
　　青儿笑笑，拍拍他的胳膊，因为他还够不到小二的肩膀。回答道：“阿福还记着我们呢。老样子住店。“
　　萧楚从车上下来，对阿福笑笑。阿福虽已经见过他多次，还是愣了一下，才道：“这边请。”
　　*
　　冷月高悬，入秋的夜，带着几许寒气。客栈的夜色里，却透着喧嚣，各种声音不断。隐约之间，似乎有笛声传来，时有时无，萧楚凝神静听，暗暗疑惑，这调子倒像《忘情》，是爹常常吹奏的一首曲子，想不到在外面也能听到。

　　凌歌换了一下姿势，细细地吹起笛子。她心下郁闷，这所谓的风雅之物，在她看来 ，都是太难学了。幸好师伯教过她笛子。
　　蓦然想起，那日在亭中抚琴的人，俊逸的身姿，悠扬的旋律……自小到大，红门之中，她这一辈分的人里，杨擎只是武功很好，阿萝倒是舞姿不错。
　　“原来姑娘的笛声如此优美！”萧楚站在走廊内，微侧了身子，负手而立，“而且世界还真是小啊。”
　　“萧楚，是你。”凌歌收了笛子，站起来，将半开的窗户完全打开，“真是没想到，在这还能遇到你。”
　　“我也没想到。姑娘所吹曲子颇觉耳熟，不知可是《忘情》？”
　　“不，教我的人说这叫做《仙醉》。”
　　“哦。”他轻轻应道，眼睛直视着她，“我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么相似的的两首曲子。是萧某唐突了。在下告辞。”
　　凌歌见他欲走，还未反应过来，已经开口：“等等，你说的那首《忘情》，不知你明日可有时间吹给我听？”
　　萧楚微微一愣，随即眼睛里略带了些笑意，“不胜荣幸。”
　　*
　　曲毕，凌歌轻轻嘘出一口气，“我一直以为我的师伯吹得已经是很好听了，没想到你也……你的琴声也很美，你还会什么？”
　　萧楚随意的抚着笛身，摇摇头，“不过都是些雕虫小技，当不得姑娘如此夸赞。笛子的演奏，说来简单，不过气、指、舌、唇四大基本功，气要活，指要巧，舌要均，唇要和。不过不论什么技巧，若练得勤，定能熟能生巧。”
　　“你倒是谦虚了！不是跟我争东西的时候了。”
　　“呵呵，姑娘倒也记得清楚。不如我请你喝茶，权当赔罪了？”萧楚以询问的眼光看向她。
　　“喝茶？在这种地方？”
　　萧楚一怔，随即抚抚额头，“我竟是忘了，喝茶自当有好茶具，好风景，好心情。此处好景良多，却只怕是寻不到好茶具。这倒让在下为难了。”
　　“这里竟是好景良多吗？我却是不知。不如你就带我观赏一下吧。”凌歌悠然道。
　　“如此也好，只是，相识这么久，我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凌歌捻起耳旁碎发，轻轻绕着圈，斜睨他一眼，“我以为御剑山庄的少庄主什么都知道，无所不能呢？”
　　萧楚望进她眼睛里，“红门圣使的名讳向来是鲜少人知，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凌歌莞尔一笑，“你倒也不甘示弱……小女子凌歌。”
　　*
　　第一日，第二日……第五日，看着与那位圣使日渐熟悉的公子，青儿再也忍不住了，不禁问道：“少爷，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您这样……”
　　“青儿，”萧楚打断他，“我今天就与凌姑娘告别。”
　　“少爷，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凌姑娘毕竟是红门中人。”
　　“我知道。”
　　看着少爷的背影，青儿睁大了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明白什么呀，当他是小孩子不懂吗？每日和凌姑娘出去后回来，总是笑容满面，虽说少爷平常也是浅笑如风，却比得这几日如此真切。
　　秋日的阳光和煦温暖，林中空气一片清新，偶尔有一两声鸟的鸣声，清脆婉转，夹着女子的淡淡的娇笑声。“萧楚，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好地方呀。与祁连那边真是不同。”
　　萧楚但笑不语。
　　“唉，你可真不像武林世家的未来掌舵人，倒像书香世家的风流公子。”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说我不务正业？”
　　“哦，自己猜吧。”
　　她运起轻功，向山上掠去。萧楚几步赶上她，抓住她的手腕，“爬山不是这样的，凌姑娘。”
　　凌歌一怔，看向他捉住她手腕的地方。她抬起头，询问般的望向萧楚。他亦在低头看她。他的眼中似有光华流过，她移不开眼睛，只是愣愣的盯着他。
　　半响，凌歌垂下眼睛，视线中是他米色的长衫，衣领外翻，金线绣的花纹，闪着丝丝光亮。
　　他缓缓松开手，收回。
　　“凌姑娘，我明天要离开了。”
　　在他放手的霎那，凌歌感觉自己才能吁出一口气，“我猜到了。”顿了一下，又道：“我也要走了。”
　　萧楚看着她有些僵硬的身影，不禁喊道：“凌姑娘……”
　　她的身子轻轻抖了一下，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道：“何必呢，想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