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孟晴

10、第九章 局中之局

　　秋末冬初，天气越加寒凉，江湖也如这初冬的天气，一片冷清。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平静的表象下，有着怎样的暗涌。
　　御剑山庄在众人心中放下谜团。人人都在猜测二十年前，那场关于红门的往事。也不知是谁第一个传播的消息，不少人都知道御剑山庄与红门牵连不清。红门圣使历来蒙面，见到之人不多，更使一切显得扑朔迷离，或怀疑，或相信，或支持，或反对，一时之间，御剑山庄成为人人茶余饭后的话题。更因为近期红门没有动静，人人自危的感觉减缓，精力便放在了这些事上。江湖流言大作，御剑山庄亦不能避免种种猜测。
　　花园内，八角亭中，竹帘半卷 ，亭内石桌香炉里，香正燃，烟雾缓缓上升，氤氲缭绕，淡淡的香味飘散开来。琴声回荡其中，时隐时现，似有还无，飘渺而梦幻。
　　萧楚披了稍厚一些的毛领披风，黑发用玉簪束起，几丝发丝落在颊边，多了几分魅惑，像泼墨而成的水墨画。一曲终了，他停了手，紧紧身上衣服，看着对面托腮而坐的小妹，“说吧，丫头，今天你又听到了什么，要问什么？”
　　今日萧湘穿了一身红色的裙装，头发绑着红飘带，插了一支银簪。簪头是柳叶拧成的图案，中心一粒小小的红珍珠，正是萧楚带来的礼物。这身装扮让萧楚一瞬间恍神。
　　她笑笑，“哥，你可真了解我。”
　　萧楚轻挑眉毛，“你几乎天天如此，我还能猜不出来？”
　　“其实也没听到什么，他们说你不是娘亲的亲儿，这种话，我才不信呢。不过，哥，你有没有去过筑玉楼，”她指指建在高处的房间，“有人说爹爹最爱的是曾住在筑玉楼的女子，后来那女子离开了，爹才封了那儿。哥哥知道吗？那女子据说是原来的红门圣使。可是爹和娘感情很好啊，都没见他们吵过架。”
　　萧楚听完她这一堆问题，无奈的摇摇头，“湘儿，我怎么知道？有时候，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可能就对当局者是秘密，有什么办法？你应该去问爹。” 他向她出主意。
　　萧湘白他一眼，“我要是敢问爹和娘就好了。庄里有些老人是清楚的。徐爷爷肯定知道，但他就是支支吾吾不说。那简直就是个禁区。”
　　萧楚对这些事也有几分好奇，虽然湘儿说不信，恐怕有些事不得不信。只是无法证实。他忽然想起一个人，他应该知道。“湘儿，你可以去问师父。”
　　“那个无能老头，见首不见尾的，我哪里找得到他。说我不是练武的料，哼。天天说大话，不是也没有治好哥哥？”
　　萧楚轻轻一笑，“可不要这么说妹妹，师父可是还看着你的面子教我武功，给我看病呢。他历来，呃，癖好古怪，还不是喜爱你，才这么宠你？”
　　萧湘摆摆手，“哎呀，其实我知道啦，我也很喜欢老头的。”
　　那还天天老头老头的叫！萧楚心中加上一句。

　　靖川城城东有一位孀居的老太太，家里雕楼画栋，似乎颇为富有。这位老夫人一直深居简出，近来家中倒是来了亲人，人来人往的。殊不知，这里住的是红门资历最老的四大长老之一四长老。
　　后院一处偏厅里，交待完事务吩咐众人退下的凌歌，看到仍然站在原处的四婆婆，十分不解。四婆婆是与师祖一辈分的人，连师父对她都十分尊敬，据说师父与四婆婆感情极好。
　　她诧异的问道：“婆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四婆婆拜了一下，回道：“姑娘，老身不明白，现下江湖流言不断，萧家大公子萧寒在外，二公子萧楚体弱，御剑山庄正是薄弱阶段，这不是最好时机吗？为什么还要等待？”
　　凌歌没想到她是对自己的计划有所怀疑。师父传信让她速来，竟然是为御剑山庄之事，和萧楚为敌多么让人为难哪！
　　轻轻抚弄着腰间璎珞，她淡淡应道：“婆婆在靖川多年，倒是了解的清楚。江湖皆知御剑少主体弱多病，不适合习武，可我见他时，却发现他气色很好，武功也不错，为什么？这很难让人仅凭一面之词就对山庄下结论，不是吗？”
　　四婆婆表情古怪的看她一眼，“姑娘对他很了解？”前车之鉴，让人变得总是很敏感。
　　凌歌对她变换的表情很好奇，她略带不耐的答道：“当然不了解，几面之缘而已。婆婆，我问你为何人人说他体弱？”
　　四婆婆回过神，“萧楚一出生便被吴能老怪抱走治疗顽疾，十年才回家。若不是她妹妹对医术很有天赋，又深得老怪喜爱，以老怪的脾气，萧楚大概也不能回家了……”
　　凌歌微微点头，“原来这样，我倒是没看出来。”
　　四婆婆继续道：“不过，门主一见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什么顽疾，其实是……”四婆婆一顿，忽然停下，“老身多话了。”
　　凌歌的好奇心被勾起，追问：“其实什么？”
　　四婆婆低眉垂首，“姑娘，有些话老身不好说，望姑娘原谅。”
　　凌歌更觉疑惑，事情越来越怪异，似乎红门的老人都保守着一个秘密，关于红门，关于御剑山庄。除了师父师伯，四位长老之中，大长老在二十年前的大火中丧生，二长老，三长老也在这几年间离世，只有四长老了，要好好套套话才好。盯了她几眼，她却只是低着头。凌歌知道今天不可能了，她收回目光，淡然应道：“婆婆不必多礼。”
　　“那么，既然姑娘认为当下了解的情况还不够确切，老身也就明白了，老身告退。”
　　凌歌点点头。送走了四婆婆，凌歌转身上楼。她觉得心中极是烦乱 。原以为从此西域中原，万水千山，不要再见了。原以为师父让她回转就是风平浪静，结束了。虽然也想着不会那么简单，却没想到选择来的这么快，让人措手不及。只是，师父亲自来了，是不是说这件事是特别的，是不是一切还能有转圜？还是一切不可避免？
　　倚遍池栏问月影，景是谁偷？丝干万缕，穿来寄与薄情收。只恐东风未达意，误人日日望归舟。
　　心，怎能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