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单亦溪

7、Chapter6

　　沈念熙的研究生课题是《大众传媒的公信力与价值追求研究》，博士生申请拟的课题是《国际大众传媒的跨国界合作研究：以中国和英国为例》。原本她并不想用英国作研究，但自己的优势似乎就在于在国外留学归来，可以做这种有国际性对比的课题，而且英国她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所以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反正也只是拟的课题，现在是要被录取要紧。假如被录取了，应该还是可以和导师商讨商讨，更换研究课题的。
　　读博这个选择，除了和欧阳奕寒说的那些理由，还有就是她还不想去工作，而是想继续学习，当然——读博压力也挺大，处女座女生誓做最好的研究，这样的话也许可以少些时间去想欧阳奕寒吧。
　　这才是最大的原因吧。
　　八月到九月，沈念熙一直都在复习自己的研究生课题答辩，也在陆续准备一些博士生课题的资料，不管怎么说，先备用着总是没坏处的。因此上网闲聊的时间少了，MSN有时挂着也没时间去看留言。而欧阳奕寒从谢菲尔德回到曼彻斯特，医院里有好几个大case交给了他负责，大手术都上了好几个，多是十小时以上的。难得周末休息，他还回了斯特林宅邸，因为欧阳恒文刚继承了爵位，周末总是有大型社交宴会，欧阳奶奶就要求他也一同出席。
　　生活充实而忙碌甚至繁杂，想起对方的时间不免就少了。因为时差的关系，在MSN上也并非经常碰到，有时碰到了，话都说不多久就要匆匆下线。这样的事情发生是两个人早就预料到了的，雷克霖和韩楚瑶一边一个看在眼里，有些担心又有些希望两个人能因此淡忘一些，毕竟最后走不到一起的感情，表面上看似结束了，内里还分不开，身边看着的人都不好受。
　　但是，不要忘了欧阳奕寒是欧阳奕寒，沈念熙是沈念熙。两个人有六年不联系，五年相恋不腻的经历。十一年的感情，在现在这个社会已经不多见了，它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撬走一砖一瓦的。
　　有一次韩楚瑶约沈念熙去咖啡厅，两个人就是各抱着自己的资料去咖啡厅干活，时不时聊两句。韩楚瑶和沈念熙聊着近期她和欧阳奕寒的情况，心里忽然想起初三那年，有一天晚上沈念熙和祁落通了电话，得知欧阳奕寒在英国过得似乎很好，在学校里很有人气，很受女生欢迎，第二天回来沈念熙还喜滋滋地向韩楚瑶汇报。韩楚瑶听了之后吃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简单直当地问沈念熙：“沈念熙，你男朋友在学校很受女生欢迎，你什么感觉？你不吃醋啊？你不怕他背叛你啊？”结果念熙脸上原本大喇喇的笑容浅了一些，但居然还保留在脸上，她笑嘻嘻地回了一句：“这说明他好啊，优秀有魅力么？你要赞扬我的眼光！而且本来就算不上是我男朋友，也谈不上背叛了嘛？吃醋，我没那个资格吧？哈哈……”声音逐渐黯淡下来，但还是努力挂住了笑容。
　　他是骗子，是坏人，是说话不算话的长鼻子木偶。刚开始的时候他说：“念熙，我想走进你心里。”他说：“其实我想问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他说：“我答应会给你至少三年的幸福。”半年后他走了，回英国了，从此杳无音讯。
　　但是近三年下来，自己到底于他而言算什么呢？那时候，沈念熙真的是心里没底。但是她有一句话，没敢告诉韩楚瑶。祁落说：“奕跟我说过：‘如果可以，我想和念熙就这样约定下去，一个三年，两个三年，十个三年，二十个三年，三十个三年，一辈子也好。就算以后不能在一起，也可以有个念想。’”沈念熙绝对不会忘记这一句话，她当时听得眼泪就掉下来了，她记得她狠狠地说：“我知道不可能，我明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没有办法，你知道吗？我没有办法！如果我忘不掉他，我是不会和别人结婚的！”如果三岁可以定七十，那么十五可以定一生了吧？
　　沈念熙还是不敢想，不敢跟韩楚瑶说，因为那是欧阳奕寒曾经跟祁落说过的话，她怎么敢保证以后他也这样想呢？
　　幸而有英国，幸而去了英国。言情小说里才有的男子，在私立高中的门口等了她一天，最后在落日的映照下，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到现在，韩楚瑶还是不知道祁落曾经告诉过沈念熙欧阳奕寒的那句话，但她时常想，幸好念熙去了英国，没有再守空白期的苦——可是现在呢？现在，她又回来了。
　　“楚瑶！你在想什么？”服务员喊了韩楚瑶好几遍，问她要点什么，她还是没反应。念熙抱歉地笑了笑，伸手摇了摇韩楚瑶支着下巴的手。
　　“啊？啊！不好意思……要一杯拿铁。”韩楚瑶不好意思地说，然后赶紧低下头去假装划资料。
　　沈念熙一直目送着waiter走远，然后压低身子侧着头看着韩楚瑶，调侃地笑道：“韩楚瑶，老实说，你刚才在想什么啊？还是你最近恋爱了，老想着哪个帅哥？！”
　　“没有！哪有！我就是发了一下下呆！”韩楚瑶狠狠瞪了沈念熙一眼，心里暗自嘀咕：“还不是因为你嘛！”
　　念熙伸手捏了一下韩楚瑶的小鼻子，然后又提起笔继续写分析去了。她低着头，未束起的长发落了一缕在耳边。韩楚瑶默默凝视了沈念熙好一会儿，看着她的长发，想到以前她无论如何也不要留长，嫌麻烦，但去了趟英国回来，问她为什么留了长发，她只淡淡地笑着说了句：“他喜欢。”也许任何力量都不如情感带来的说服力强，尤其是爱情。楚瑶回过神来，浅浅叹了一口气，也低下头去继续看资料了。
　　炎炎夏日的下午，祁伟铭路过篮球场，看到霍致廷一个人在那打球，大汗淋漓却好不快活。
　　“霍致廷！你热不热啊！太阳那么晒！今天都三十八度了！你疯了啊？”祁伟铭站在场边，手里举着一只要给霍致廷的矿泉水。
　　“还行！今天老板们开秘密会议，博士生要开始面试录取啦！今天所有人都不给回系里，我懒得回家，一会儿老板还要找我上网站呢！”霍致廷停下来，抱着球走向祁伟铭，接过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谢啦！兄弟！”
　　“慢点儿！喝那么快解不了渴！你们是不是只要通知了来面试的就是100%录取了？”
　　“基本上是，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就会发录取通知书。主要是怕有些人不是真材实料！哎，等会儿借你宿舍洗个澡！”霍致廷捡起毛巾擦了擦汗。
　　“哎，我们系也是这样。走啊！上我宿舍去啊！免得你老板一会儿找你你就没时间去换衣服了！”
　　“嗯！”
　　浴室水声哗啦哗啦的，霍致廷正不知好歹地浪费着水资源。祁伟铭在查收邮件，果不其然，有两封未读正在收件箱里闪烁着小标题。
　　一封来自祁落：哥，你知不知道念熙回了国？我前两天才和她在□□上聊过，她好像要去考复旦传播学系的博士生，到时临走前我再告诉你，你方便的话去接一下机。奕最近的情况怎么样？念熙回了国，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就我所知，貌似两个人都不太好哦。对了，今年寒假你能不能带嫂子回来订个婚？嘿嘿，爸妈有些催……而且今年暑假你就没回来……
　　后面祁落说了一些家里的事和学校的事，祁伟铭匆匆扫了一眼就关了。因为妹妹刚才提到念熙和奕的事情，他就急着去看另一封邮件。
　　那正是欧阳奕寒发来的：伟铭，念熙七月中的时候回国了，这两个月我们都在保持联系。她说她已经申请了复旦大学的传播学系博士，我记得之前落落说你在复旦读IT系博士生，到时如果念熙去了复旦，你得给我好好照顾着她，她可是我老婆！说实话，她回去了，我还真是有些不习惯，每天都得干想着……嘁，哪像你小子天天和你老婆在一块儿，天天都能见着！鄙视！羡慕嫉妒恨！算了，说点儿别的，再说下去我写一晚上也写不完……最近医院事情很多，我都很少能上线见着念熙了……
　　祁伟铭越是看到后面，越是倍感无语：欧阳奕寒扯七扯八，最后总是能扯到沈念熙身上去。其实，他也没想到两个人真的就坚持了这么久，当年他还劝奕放弃，认为网络原本就虚幻，何况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所以后来有了这些事情，欧阳奕寒和沈念熙这一对，在朋友圈子里都出了名。现在念熙回了国，两个人看上去是分开了，他心里也不是那么好受，感到惋惜——其实大家都认为他们俩肯定会结婚，一辈子恩恩爱爱地走到最后。
　　难道神话甘愿趋于平凡，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哟，老祁，看邮件呢？有师妹MM给你写崇拜情书吗？”霍致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好了，正擦着头发走到祁伟铭身后。
　　祁伟铭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洗完了？根本就没什么情书，我跟我老婆在系里是公开的好吧？别看了，我哥们儿写给我的，他在国外，我们经常mail联系。”他关掉网页，起身去找T恤给霍致廷：“喂，霍少爷，你借我的那些衣服啥时候洗好了拿回来还我？你们家那么有钱，你还老来拿我的衣服！”
　　“行行行，改天还你一柜子！你要什么牌子？你是走型男路线：Hugo Boss？Armani？Burberry？Marc Jacobs？还是走休闲路线： Levi’s？Wrangler？Texwood？Energie？”霍致廷对名牌如数家珍。
　　“得！你别吓唬我！还我几件佐丹奴就行！好点儿就Nike或Adidas！我们家可没你们家那么有钱！你说的牌子我都不咋认识！”
　　“算了吧，企业家二代！”霍致廷嘲笑着走上前去拍了拍祁伟铭的肩膀，“走了！老板CALL了！”
　　“怦”地一声，门被关上了。祁伟铭走过去锁好门，打算回复欧阳奕寒和祁落的邮件。
　　“沈念熙回国了，报考了复旦传播学系的博士生……！”祁伟铭突然反应了回来！一拍脑袋：“哎！霍致廷！那不就你那个网站吗？！你们系！”
　　世界是要有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