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单亦溪

11、Chapter 10

　　祁落的哥哥祁伟铭，和霍致廷一起打球？！
　　沈念熙一边匆忙走在路上，一边脑子发热地想。
　　按说若是和祁伟铭碰了面，倒也没什么，她是早就知道祁伟铭在复旦念书的，祁落也说过她哥意向读完博士才毕业。祁伟铭当年确实不看好她，祁落也告诉过她，祁伟铭是一群人里劝欧阳奕寒和她分手劝得最多的人——但这恰好说明他和奕最铁，有如斯朋友，她倒是为奕高兴。
　　只是祁伟铭这个人，祁落和奕都跟她说过，他的那些话。祁落在她最难过最煎熬最痛苦的时候告诉了她，奕在她最幸福最快乐最感动的时候告诉了她。这些时刻，都有祁伟铭的话语做背景。沈念熙现在想起来，不知道是哭还是该笑，还是应该赞叹他是个预言家。
　　祁伟铭说：“奕，你和沈念熙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们两个对于彼此而言都太过虚幻了。我没有说她不好，也不认为她是虚假的，但这样的爱情对你们来说，太遥不可及了。按国籍而言，你是英国人，不可能为了她回来，她也不太可能为了你到英国去；按身份而言，你是英国贵族，她是中国平民，这相差亦是悬殊的。按理说，你是个很理智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沈念熙能把你变得这么感性，真是不可思议。或许，这次你真的碰到了对的人，碰到了真爱，但这是在错的时间。对的人，错的时间；或是错的人，对的时间。这两种情况的爱情，都没有好结果。我想，你还是应该趁早放弃，对你们两个都好。不要耽误了沈念熙的青春，你也能尽早找到真正适合你的人。”
　　一段话，字字肺腑，句句在理。但欧阳奕寒却一个都没听进去。但祁伟铭说对了，沈念熙改变了他，让他在她面前学会了温柔、安静，也从一个完全由理智做主的人变成了一个懂得感性与情感的人。这在从前追求祁落的六年里，都没有出现过。那时候他依然我行我素，自信自傲，嚣张，耀眼，典型的狮子座男生，费尽心思去追求一个女孩儿六年，却从没琢磨透在女孩面前应该如何表现。
　　追求沈念熙，并没有花多大力气。他先是隐晦地问她，是否能在她心里拥有一个位置？她没懂，笑着敲打键盘，说，你想当我哥哥么？正好，我缺一个兄长。一向骄傲的他，竟然因为她一个天真的问句，而打了退堂鼓，说，算了。不明所以的沈念熙，以为他终于被祁落的拒绝所挫败，于是急急去找祁落。祁落说，我去问问。于是祁落、祁伟铭和欧阳奕寒三个人在阳台上喝酒，从来都自有分寸的欧阳奕寒，那天竟然醉了。他一身酒气，竟有些难过的口吻，说：“我，我，我喜欢念熙，我喜欢她。我喜欢沈念熙！”祁落和祁伟铭愣愣一对视，随后，都笑了。当天晚上，祁落发短信给沈念熙，吊她的胃口，看到沈念熙焦急地回复，觉得吊足了，便回复：“你，奕喜欢的人，是你。”沈念熙看到短信，愣了，久久没有回复。又过了一阵，祁落会意地发来：“晚上一点，我们打电话吧。”又过了两天，欧阳奕寒上网，看到沈念熙在线，想起祁落说的：“你再清楚地跟念熙说一遍，认真说。她很敏感，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努力。”于是，他去了，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念熙，做我的女朋友吧。”半晌，得到她的回复：“你为什么喜欢我？奕，我比你小五岁，今年才十三，你喜欢小孩子？”他想，祁落是对的，念熙很敏感，其实还很脆弱，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害怕，且小心翼翼。但是他真的喜欢她，不在乎她是十二还是十三，比自己小几岁，他只知道他喜欢她，喜欢她的文字，她的日志，她的说话方式，甚至是博客里每一个精心的设计。短短认识的时间里就喜欢上她，甚至改变了他对祁落六年的执着。沈念熙看到他的回复，呆了很久很久，最后只回了一个字：“好。”
　　他欢天喜地，高兴得不知所以，在对话框里轻易许下：“念熙，三年，至少我会让你幸福三年。”他想他不需要急着回国了，在这里读完高中，上大学，最快大二才需要回国去。诺言发出去，却像锁一样套住了沈念熙，她惊呆了，无话可说，动弹不得——她没有想到，欧阳奕寒是认真的，甚至还有三年这样久的期限许给她。她原本以为，这不过就是一场较为认真的“艳遇”，最多半年便褪去热情，但孰能料想，他对她说出了这样一句。半晌，她才回：“好。”
　　一句话，两个“好”，就这样，过了十一年。
　　祁落希望帮她面对现实，于是把祁伟铭的话告诉了她。欧阳奕寒希望让她更开心，怀抱里圈着她，缓缓道出那些她听祁落说过的“祁伟铭的话”，骄傲地笑着，要向祁伟铭炫耀。
　　可是祁伟铭就是个预言家。现在，她站在复旦的校道上，身旁、家里，都再也没有了欧阳奕寒。
　　上海夜的街头，繁华，川流不息，却寂寞。
　　霍致廷和李风约好了在教师职工住宅区的大院见面。霍致廷站在科普窗长廊前，看到了霍双双的获奖信息。霍双双是霍致廷的姐姐，也就是霍家的大小姐，同样就读于复旦传播学院，比霍致廷早了两届。她的导师是另一位宋姓教授，一开始霍致廷读博时，导师就是宋教授，但他不想和姐姐师从同一门下，所以就申请换了导师，成了现在的严长安。科普长廊的贴报显然是两年没换了，霍致廷看着霍双双标准的笑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自己不如姐姐那么官腔、世故、老练，是霍氏企业天生的接班人，而自己，只想要自由随性的生活，充满了自己的爱好。
　　“致廷！”李风从后面一路小跑而来，喊着霍致廷的名字。“又是你姐的获奖讯息，来一次看一次。”他停在霍致廷身边，叹了一句，“走吧，上楼啦。师母肯定很高兴我们去陪她。”说完，李风先走开了。
　　霍致廷看了一眼李风的背影，扭头又看了一眼霍双双一副官方笑容的样子，跟了上去。
　　“哎，今天你的那个博一生怎么样啊？你老板满意不？”李风随口问道。
　　“嗯，沈念熙啊？挺好的啊，Boss超喜欢她，我看满意得恨不得收为干女儿。”霍致廷随口答道。
　　“沈念熙？！你的搭档是沈念熙啊？！”李风一下子反应过来，几乎两眼放光，拽着霍致廷的衣袖，激动得吓着霍致廷了。
　　“怎、怎么了……”
　　“啧！那段时间Boss们频繁开会，就是为了争这个沈念熙！不瞒你说，我们博二这群人，听到Boss们开会，都想做沈念熙的博二引导呐！最后严老头因为研究方向相近分到了沈念熙，我们几个都激动死了！原来你就是那个得到肥肉的狐狸！不过我猜严老头也会把沈念熙分给你，谁叫你是咱几个里他最得意的门生呢！”
　　“什么！什么得到肥肉的狐狸！沈念熙到底什么来头，你们都想跟她一组！你那么想要，我跟你换好了！话说回来，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些事！”难不成自己无意中还拣了个便宜？
　　“说真的？不后悔？跟我换？”
　　“换就换呗……”
　　“成交！咱院那个报名网站，不都是你一直在跟进嘛！所以几次BOSS他们开会，我们都没叫你。人家沈念熙可厉害了，英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Goldsmiths知道吗？全英最负盛名的传媒系之一就在那儿！而且不是那种去一年混个研究生就回来的那种快速学历，我看过那个资料，高中开始就在英国读的，全A的成绩申请的Goldsmiths……我都不明白，这样强的人才，跑回中国来读博士？跟这样的人搭档肯定爽死啦！长得漂亮不？我看资料上的照片好像还不错哦！不知道真人怎么样——哎哟，霍致廷，反正你已经答应跟我换了，等下我们就去和严老头说！”
　　这个沈念熙真的这么强？！霍致廷心里一咯噔，赶紧加快脚步往楼里走，甚至小跑起来，为的是往后面砸去一句：“BOSS不会答应你跟我换的！所以我们俩还是别换了吧！嗯，不换了！”
　　“喂喂——你答应我的！！！”李风只是配合着吼了一嗓子，并没有追上去。他知道霍致廷不会和他换，严老头也不会答应，更重要的是——沈念熙是优秀人才，应该由最好的博二生来带，那个最好的，就是霍致廷。
　　沈念熙回到公寓里，准备洗澡后然后给妈妈和楚瑶打电话。水从花洒里喷出来，逐渐从凉转到热，刚刚好的热度打在身上，带来一阵舒适和放松感。念熙默默地接受着水的温热，挽起的长发上零散着溅上去的小小水珠，手上拿着泡沫浴球擦拭手臂，白色的泡沫散发出一阵薰衣草香，舒缓怡神，令沈念熙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自从来了上海，她每一天都绷得紧紧的，上海的气氛和速度就是这样，催着城市里的人每天都快跑快走，一根弦绷到底。当每个人都这样的时候，你也会不知不觉地融入，被影响被改变。每天只有到了晚上，念熙独自在家，洗了澡，一个人安安静静待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听Jazz的时候，才会觉得心情□□都无比放松，人一旦放空了就是垮垮的，只想躺在床上呈大字型。
　　热水打在后背上，阵阵暖意遍布全身，水流顺着凹凸不平的身线流下来，落在地上再留向水口。噼里啪啦的水声竟让念熙感到踏实，悦耳。她站在花洒下，想起面试什么的都结束了，自己已经成为了复旦的一份子，自己可以尽情地放个小长假，待到二十五号到学校去报道。不过，一想到八天后，就要开始天天对着那个叫霍致廷的博二学长，和他合作一起作研讨，就不禁有些皱眉。霍致廷，名字倒是起的很大气，人也长得算是偶像派，但是感觉RP不高，性格也不是很善良，况且他居然和祁伟铭走得很近！想到这些她就有些头疼。不过看在导师说他是全院最优秀的学子之一，和他合作应该并不困难，而且有优势，有一个好的学习伙伴就又有了一个好的起点，毕竟在复旦就是为了学习而非研究人类——霍致廷应该勉强pass了。
　　想通了霍致廷的问题，沈念熙又想起了令她高兴的八天小假。“八天，到底该怎么策划一下呢？”她脑子里迅速转起上海附近的城市——无锡、苏州、南京、乌镇、杭州……都是极美的旅游圣地！无锡有京杭大运河，苏州有园林，南京有那秦淮八艳之传说的秦淮河，乌镇是如画的水乡，杭州有着典型的江南美……无论哪一个，都是她最爱的江南景！
　　沈念熙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准备先打电话报喜，然后就上网策划她的小旅行。有了这些令人兴奋的计划，估计今晚沈念熙是难以入眠的了……
　　如果沈念熙熬夜的话，得到好处的会是谁呢？
　　——自然是欧阳奕寒咯！北京时间23：29，格林尼治时间15:29，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下班的Dr.OUYANG正在认真为患者诊病，全然不知自己心爱的沈念熙同学今晚有一个兴致勃勃的计划，并且准备熬夜。由于沈念熙习惯一上网就挂在□□、MSN、微博、Facebook和Twitter上，让所有人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她，因此今晚欧阳奕寒也会趴在电脑前盯着屏幕度过。
　　入秋的夜晚，天气还是夏天，毫无秋天的凉意。出来觅食的蚊子被房间里的电蚊香挡在门外，只好孤独地哀嚎着飞离了阳台。沈念熙抓着手机舒服地坐在飘窗上，一边吹着空调，一边打着电话和韩楚瑶侃着今天遇见的霍致廷和严老头，大肆强调了一下两人亲密如父子！不远处的电脑传来MSN的提醒——Albert说：念熙，你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