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单亦溪

10、Chapter 9

　　一大早，复旦传媒学院就开始准备下午的面试会。
　　霍致廷正指挥着几个本科的学生摆教室，一间未开始使用的新房间被用作休息室，摆放了一排排的椅子，供等候面试的人准备。每个博导办公室里，都有一两个研究生帮忙收拾。每个来面试的学生都已经被博导们挑走了，下午将进行单独面试，而且组别都分完了，一个博二生要和一个博一生成为小组，和准备毕业的博三生解散，让他们单独准备论文。
　　一切都已经井井有条，只待新人到。
　　沈念熙三天前已经抵达了上海，住进了提前谈好的公寓。面试没怎么准备，该准备的都在来之前准备好了，听说是和导师一对一的面谈，“连导师和博二生组别都分好了！”沈念熙惊叹了一声，复旦的效率和质量还真是高。三天里她对房子进行了大布置，清洁工作都让房东做完了——“这个房东还真贴心。”她心想。去IKEA购置了一些用品，整理一下衣物、书籍，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她打算等面试过了再给广州打电话，之前发了平安短信，但没和妈妈、楚瑶通电话，非常想念她们。况且今天还是她的生日。
　　面试时间是下午三点二十五，念熙两点就出了门。一是探路，二是去看看校园。复旦果然是百年老校，和英国的新式学院不同，中国的大学都是自个儿圈一块地，英国有些学校会分散在城区里面，如果不是一个学院的学生都碰不到面。
　　快三点的时候，沈念熙才到了传播学院，跟着指引牌一路上去，在休息室门口报了到。她在名单上签名，看到自己面试的相关信息：博导办公室：06；导师：严长安；面试时间：15：25；博二引导生：霍致廷。
　　“霍致廷？好大气的名字！”沈念熙在心里小狂喜了一下，“下次写都市狗血言情，就拿这个名字写男主角！”兴奋之余，她居然全无紧张，而是YY起关于“霍致廷”的狗血剧情来……“沈念熙！”直到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沈念熙猛然抬起头，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站在教室最前面，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在他身上，长得还很养眼——她忽然想起五年前，在学校的GUEST ROOM里见到欧阳奕寒，也是坐在阳光下，被夕阳照亮了好看的面庞……
　　“沈念熙！哪位是沈念熙？！”男声再次响起，稍稍蹙起双眉，眉宇间的英气不减反增，锐利如鹰的眼神扫过坐在下面的人群。
　　沈念熙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帅哥喊得是自己，不由得“噌”地站起来，木然地回应：“我是！我是沈念熙！”
　　帅哥的眉心终于舒展了一些，翘起一个标准的礼貌式弧度，望着站起来的女孩儿扬声说道：“请你跟我去06办公室面试。”
　　沈念熙看到帅哥笑了，心里的不安稍微平息了一些，至少不再像《忐忑》那么忐忑了，于是拎起自己的包和资料袋，快步走上前去。
　　06办公室离休息室有一段距离，帅哥边快步领着沈念熙走着边介绍道：“等下面试你不用紧张，老板都已经详细了解过你的资料，面试主要是关于你研究生时的论文的简单答辩和相关问题的询问。还有别的具体的要等老板自己跟你说了。面试时我会在旁边看着。”帅哥说完，已经快到06门口了。沈念熙兀自愣着反应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个大问题：“呃，那你是谁啊？也是面试官吗？不会吧，老师，你做博导也太年轻了吧？！！！”话音刚落，他们已经停在了06的门口，帅哥转过头来，无语地盯着傻傻惊讶着的沈念熙，居然扬起了一个小邪恶的微笑：“不是的，沈念熙同学。我叫霍致廷，是你的博二引导生——也就是未来一年和你一组的人！”没等沈念熙从惊异之中反应过来，霍致廷就敲了敲门，打开了他们和博导之间的屏障。
　　沈念熙默默地把满心的惊讶都压了下去，定了定神，准备面见严长安。
　　“导师，这个就是沈念熙。沈念熙同学，这是我们的导师严长安，负责你未来三年的研究学习。”霍致廷官方性地介绍了一下。
　　严长安抬起头，看了看沈念熙，扶了扶眼镜，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念熙，坐吧。”沈念熙顿时对她的导师心生好感，感到全身温暖，回给导师一个快乐的微笑，坐了下来。
　　面试整整持续了三十分钟，严长安就沈念熙的研究生论文与她展开讨论，同时还询问了她为什么选择学习传播学，为何论文定下这个选题，对于传媒和传播学的理解是什么……霍致廷搬了把椅子在旁边听着，居然靠在椅背上，翘着脚抱着臂，眼睛一直盯着沈念熙听她的回答。沈念熙一边故作镇定，一边心里骂着这个霍致廷怎么在导师面前都这么嚣张，还一直猥琐地看着她——原来“霍致廷”是这样的！亏她还夸过他名字大气！
　　面试结束的时候，严长安激动地站起来，面上堆满了满意的笑容，指着霍致廷说：“念熙，这是霍致廷，你的博二引导生，未来一年会和你一组，带着你一起做研究等等。致廷是我的得意门生，是整个传播学院最优秀的博二研究生之一！”然后又转向了霍致廷：“致廷啊，我当初把你和念熙分在一组，果然是正确的！依我看来，念熙也很优秀，毕竟是英国留学回来的人，说不定将来造诣比你还要高！你们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啊——这是多么好的事儿！”慈祥的老头儿兴奋地说着，霍致廷一边应着一瞥着沈念熙偷偷笑着，沈念熙一边听着一边瞪着霍致廷，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笑，还在导师的眼皮底下！
　　“行了！”严长安一拍霍致廷后背，把他呛了个够呛，“你小子别笑了！带你的师妹出去吧！介绍一下学院设施，领她去看看研究室！——哎对了，今晚上别忘了和李风来我家吃饭，你们师母一大早特地去买的菜！”
　　“放心啦严老头儿！我已经跟李风说过了！为了师母，我们会去的啦！”霍致廷挑了挑眉，拍着严长安的肩膀说。
　　沈念熙瞪大了眼睛看着霍致廷没收起的笑容咧得更开了，心里不断欢快地琢磨着：“这是师生俩么？！还是博士院耶！哇塞——这是多么和谐的校园啊啊啊啊啊！！！”一眼瞄到严老头看向自己，她赶紧收起惊愕的神情，露出恭敬的笑容。霍致廷走过来，对她喊了一声：“沈念熙同学，走吧！”然后打开了门，直挺地走了出去，沈念熙忙跟上，逃离了严老头的办公室。
　　沈念熙跟在霍致廷后面，一声不响，霍致廷走在前面也没回过头来看她。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原路返回，快到休息室时，霍致廷拐进了另一间房间，站在门口朝里面喊：“李风！带你的博一生去面试！”里面的人闻声走了出来，路过霍致廷时，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都笑了笑，霍致廷说：“老板嘱咐晚上去他家吃饭，说师母一大早就忙碌了……看在师母面子上得去，啊！”另一个男生笑着点点头，走出来拐进了刚才沈念熙备考的休息室。
　　沈念熙站在墙边，等两个人对完话。霍致廷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沈念熙，嘴角上提露出一抹笑容，有些调侃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虽然气氛有些陌生尴尬，但沈念熙硬着头皮应了声：“好，谢谢学长。”心里不断怨念：“死人霍致廷！嚣张的家伙！咳！居然还有分组这种东西！以后要跟这人朝夕相处一整年！啊啊啊啊啊要怎么相处！”听到沈念熙假装出来乖乖的“学长”，霍致廷的心情一下子被提了起来，他歪了歪嘴角，愉快地迈开了步子，还头也不回地喊着：“沈念熙！跟上来！”
　　仗着“学长”的身份，霍致廷自我感觉良好地带着沈念熙在楼里逛，沈念熙的新鲜感和好奇心完全取代了对霍致廷的小鄙视，认真地听他介绍未来要上课、开会、做研究的地方。大概一个小时后，参观结束于霍致廷学长被人叫去打篮球的电话上，于是沈念熙赶紧摆出极度夸张的笑脸，恭送了学长。
　　“呼！终于over了！”她看着霍致廷远去的背影，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她开始在心里数落霍致廷的不良表现：“猥琐！自恋！不平易近人！自负！爱使唤人！”停了下来想了一下：“……不过，好吧，还是挺帅的……好帅啊啊啊啊啊！！！”唉，要是欧阳奕寒在这儿，说不定又要被爆头……还是自己去逛逛校园吧……
　　傍晚时分，沈念熙抱着书从篮球场边经过，准备回家。不经意地一扭头，看到几个男生仍在打篮球——穿白色球衣的那人好像是霍致廷。沈念熙停住了脚步，凝视着在球场上跃动的几个人，忽然又想起了欧阳奕寒。
　　在曼大的篮球场上，夕阳欲落未落，只剩他们两个人在那儿了。
　　原本欧阳奕寒和一群兄弟在打球，那时候他的脚刚好不久。念熙说好了周六下午就坐火车来曼城找他，所以当沈念熙出现在篮球场边的时候，欧阳奕寒就把雷克霖等人赶走了。为了向欧阳奕寒表示“你重色轻友”的小鄙视和小报复，每个人路过沈念熙时，都稍微使了点劲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大吼一声：“奕嫂！”沈念熙被这过头的热情吓了一跳，狠狠地笑着喊回去：“喂！欧阳奕寒的脚刚好啊，你们就同意和他打球！咋那么惯着他呢？！”大家一听，一下子醒悟过来，于是赶紧一溜烟儿跑了，Louis见大家都跑，知道准没好事，就跟着跑了。沈念熙笑盈盈地看着欧阳奕寒，走到一边坐着看他投篮。她撑着下巴，看着心爱的男孩儿帅气入篮——心里琢磨着：哎呀，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儿啊！不一会儿，欧阳奕寒大汗淋漓地跑过来，咧着嘴傻笑着，看着念熙一个劲儿高兴，说：“走吧媳妇儿，回去洗澡去，晚上跟穆子阳他们一起吃饭。”
　　“谁，谁是你媳妇儿！”沈念熙辩着，脸红成了晚霞。“不走，再打一会儿吧，你坐着，我去原地投几个篮！”说着就抱着球跑了。
　　“你原地投篮？你？”欧阳奕寒不相信地喊着，追了过去。
　　沈念熙站定在篮板下，回嘴道：“那是，我初中的时候一分钟进七个，哎，女生标准是九十分耶！”说着就开始瞄准篮筐，准备出手。
　　欧阳奕寒没回话，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静静观望，只不过他看的不是沈念熙的手或球，而是脸庞罢了。女孩儿的侧脸在火红的夕阳下，映成了橘红色，眼睛专注地抬头看着篮筐，双手掂量着球，即将投出。她认真的神情在他看来是那么好看，心爱的人，果然是百看不厌的吧——很小的时候，还在母亲怀抱里的他，听说了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父母就是这样一对神仙眷侣，恩爱无比。爸爸告诉他，他的名字之所以叫“奕寒”，是因为妈妈的名字叫“易涵”，“奕寒”是谐音。现在的沈念熙，就是他眼里的美女西施……
　　“呯！”
　　——不过西施你怎么能那么暴力，把球都扔到帅哥头上了呢！！！
　　“啊啊啊——奕你没事吧？！”投球不中的沈念熙一脸惊色地跑过来，她用力过猛，篮球没进，打在篮板上又弹了回来，结果正中靶心，打中了欧阳奕寒那颗高智商的脑袋。
　　“哎哟……哎哟……”欧阳奕寒揉着脑袋，痛苦地呻吟着。沈念熙跑到他跟前，弱弱地伸出小手掌去触他的头，想给他揉揉。
　　“奕啊，奕啊……你没事吧？对不起啊……我，我……我很久没投过了……上高中就没……”
　　欧阳奕寒还是没说话。
　　“呜呜……奕，你说句话好不好？该不会打傻了吧？呜呜呜……怎么办啊……”泪水漫上眼眶，沈念熙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了。
　　欧阳奕寒无意中瞥到了她的小表情，于是也被她吓坏了：他只不过是有点疼，没来得及说话，又没出什么事儿，怎么就哭了？哎哟天啊，她可不要真的哭出来啊……
　　于是欧阳同学揉着脑袋的左手一把抓住边准备好要哭边帮他揉头的沈念熙同学的左手，右手往人家腰上一贴，把她一下子揽近自己，笨拙的嘴一下子灵活地贴到念熙的嘴唇上，狠狠停留了了三秒。
　　果然沈念熙同学是一副惊呆惊恐加惊愕的表情，原本要流出来的眼泪生生吓得停在框里不敢下来了——强吻果然是个凑效的招儿啊！
　　“没事儿呐，走了，回去洗澡。”欧阳奕寒盯了沈念熙好几秒，蹦出一句，然后左手捡起球，右手拉着沈念熙强行离开了“案发现场”。
　　那天也是这样的傍晚，未落的夕阳，只是时过境迁了。沈念熙居然下意识地去碰了碰嘴唇，然后趁脸没比夕阳红前，匆匆离开了篮球场。
　　“哎，刚那边儿有个女孩儿——霍致廷，又是看你的吧？每次咱们一打球，看你的人就最多！”球员A调侃道。
　　“啧啧，谁让咱霍少还是黄金单身男一枚呢？霍少，眼光不能太高，门当户对现在也不好找，尤其是像您这种追求自由爱情的豪门少爷！”球员B加入调侃。
　　“得了得了，都别说啦！霍致廷，今天下午面试的女孩儿怎么样啊？听说你们系导师连组都分完了，才告诉你们？”祁伟铭拍着球跑近霍致廷，关心道。
　　“嗯是啊，那群老头儿老太太令人省心嘛！严老头儿对我不错啊，分了个不错的女孩儿给我。”霍致廷没在意众人的调侃，盯着沈念熙落荒而逃的背影想了半天是谁。
　　球员B：“哟呵！霍少第一次夸赞女生‘不错’耶！”
　　球员A：“霍少，追？”
　　祁伟铭：“霍致廷，不错在哪儿啊？”
　　霍致廷看着背影已经消失在校道上了，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拿过球，小邪恶地歪着嘴：“别想太多！人家成绩不错，人品也不错！国外回来的高材生！”然后趁大家不备，进了一个球！
　　球员A&B：“呀！霍少你阴险！”
　　祁伟铭听到霍致廷说“国外回来的高材生”，一下子就想到了沈念熙，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霍致廷的新搭档，真的是沈念熙？
　　这个女孩儿他还没见过，不知道长什么样，完全认不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死心塌地地爱了奕十一年，同时也让奕对她死心塌地了十一年，让他们一群人最初几年时曾经劝了他很多次都不肯放弃？
　　“祁伟铭！干嘛呢？过来啊！”一个声音传来喊他。
　　声音在偌大的操场上扩散，复旦人习以为常，淡定地路过。
　　可是……
　　“祁伟铭？！祁落的哥哥？！”声音传到沈念熙耳边，慌了她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