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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真情假意 ...

  •   童继业瞪大了眼睛,用一种怯弱又好奇的眼光直愣愣地盯着童承业看,似乎是一个刚进学堂的孩子,看着素未谋面又久仰大名的师傅,心中充满了陌生,也充满了激动。我和童宛柔侧立在旁,童敬江和童方舟则背手直立在童承业身后两侧,大家都安静了好一会儿,彼此僵持着,等着能有个人先开口,打破这静谧诡异的气氛。
      突然,童承业蹲下身,伸手抓住童继业的肩膀,稍稍用力,想要拥抱他的样子。童继业挣扎着往后一缩,害怕地勾起脖子,和童承业保持距离。
      “继业别怕,我是哥哥呀。”童承业温情脉脉地说。
      童继业稍微迟疑了一下,继续往后退了一步。童承业眼中流露出失落的颜色。
      “继业,”童宛柔突然出声,走到童继业身边,把他的身子转过来朝向自己,然后亲昵地说,“不许不懂规矩,这是你大伯父的孩子,也是你的堂兄弟,你要管他叫哥哥的。”
      童继业把脸转过去看着童承业,仔细观察他的模样,眼睛里没那么多陌生的感觉了。
      “师傅不是教你要长幼有序吗,你要尊重你的哥哥,这样你的哥哥也会对你好的。”童宛柔细声细气地说着,偶尔还会看童承业几眼,是示威还是挑衅,我看不出来。
      童继业眨眨眼,听话地走出童宛柔的怀抱,对着童承业作了个揖,嘴里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哥哥。”
      童承业心头一宽,立刻露出亲切的笑脸,过去把童继业抱住。从童继业的肩膀后面,童承业看到了童宛柔饶有深意的微笑,于是他的笑脸也增添了别的颜色,是钦佩、是吃惊、是疑惑、是恐慌,都像,又都不是。
      “大少爷,您回来了,那这府里的事……”童方舟急于知道童承业的想法,对他来说,童承业的归来,是他可遇不可求的良机。绊倒童敬江取而代之,他想这么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还是先由童管家照应着,我刚回来,很多东西要重新适应,童管家是府里的老人了,有他看着,我放心,只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让我知道一下就行了。至于接管,等时机成熟了再谈吧。”童承业落落大方,反倒显得童方舟心急心躁。
      夜深了,童继业沉沉地睡着,我陪着童宛柔做绣活。那是白天没绣完的,黄色的帕,褐色的线,绣的什么,我没看清,像是个人,哦不,是两个人。我正伸长脖子要看个究竟,线轱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骨碌碌就滚到床底下去了。我看着童宛柔嗔怪的眼神,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然后钻进床底去摸线轱辘。
      床底下很黑,我摸着摸着,刚摸到,正要往外爬,就听到房间门被谁撞开,吓得我赶紧一蜷缩,整个人都缩进了床底下,头顶着床板,难受得很。
      “三更半夜的就这么闯进来,你想干什么!”童宛柔明明很生气,却刻意压低嗓音,应该是怕吵醒继业。
      “我不想干什么,现在是他童承业想干什么。”那是童敬江的声音。
      “你小点声,继业已经睡了。”童宛柔提醒他,“童承业他想干什么?我看他对你挺客气的,府里的事还是让你来管,也没有要削权的意思,这你都不满意,那你还想咋样,让他拍屁股走人?倒想得美呢!”
      “你就别在这里自欺欺人了,他那是欲擒故纵,好让我没有防备。”
      “防备?”童宛柔有点奸笑的感觉,“你做了什么坏事了,还要防备?”
      “我能做什么坏事,他无非是怕我搅童家的水太深,所以才用这种方法让我放松警惕同时对他心存感激,以后即便被赶出家门,也不会给他留什么麻烦,”童敬江气狠狠地说,“哼,以为我这么好骗啊,谁不知道,他让我管是一句话的事,哪天他想把我踢走那也是一句话的事!”
      “那就让他踢好了,反正跟我没关系。”童宛柔轻巧地说着,大有讽刺的味道。
      “什么?跟你没关系?你以为他把我踢走就算完事儿啦?我告诉你,他真正想动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心肝宝贝。”
      “那就让他动吧,反正跟你没关系。”童宛柔仍旧镇定地说,“你要童家的财权,我只要好好的生活,咱们从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所以你别来招惹我,我也不去干涉你,童承业要怎么做咱们谁也不知道,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的麻烦我自己解决,你的问题,也别来打扰我。”
      “两条路总有交叉的地方,要是中间有块石头摆在那儿,谁也走不到最后。俗话说,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这话,我希望你再好好想想,与其两败俱伤,不如……”童敬江的声音没了,不知他是跟童宛柔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手势,总之很快他就冷笑着离开了。
      “出来吧。”童宛柔喊着,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钻在床底下。
      我爬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就看见童宛柔死灰般的脸。
      “你都听见了吧?”童宛柔冷冷地说,“这就是童家,男人的良心都让狗给吃了。有的时候我真希望继业不要长大,如果他永远都是个孩子,我就永远都有希望。”童宛柔说着,将绷子竖起来,看着上面的图案,眼中露出悲戚的颜色,让我想起下午她和童承业见面时的那个笑容,似乎是在留恋某种伤悲,又像在嘲笑某个人的无知。“你在这儿看着,我出去走走。”童宛柔说着把绷子搁在桌上,起身出门,我终于有机会看清她绣的图案,可居然只是,两只泥娃娃。
      童继业出痘了,症候很凶。我出过痘,所以留下来照顾他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除我之外,这府里就只剩下一个人出过痘,就是童承业。他出痘的时候还没有离开,所以童宛柔也是知道的。只是,她不肯让童承业来照顾继业,而是执意自己留下。
      “我知道你心疼继业,但是这病会传染,会死人的!”童承业拦着童宛柔不让她进房间。
      “死就死了,有什么可怕的。继业是我一手带大的,如果他没了留着我还有什么意思,今天我一定要进去,你们谁也别想拦住我!”童宛柔拼命要往里闯,跟童承业两个人纠缠在那儿。
      “你又不是大夫,难道你进去了他的病就能好吗?”
      “可他需要我,从小到大每次他生病都要我陪着才肯吃药,见不到我他是不会听大夫话的,我必须进去!”
      “你以为你是谁啊!”童承业把话说得很重,“就算他再怎么和你亲,难道没了你他就不能过日子了,他早晚会长大,你早晚会离开,你就不能让他学着自己生活,让他学着独立一点儿吗?”
      “我不会离开他的!”童宛柔一把推开童承业,“我一辈子都陪着他,你们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童宛柔说着重新往房间里闯,童承业也固执地跑过来抓住她,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
      “你就不要添乱了,万一你被传染了,我们还要多照顾一个人,继业我会照顾的……”
      “他不用你照顾!”童宛柔好像更激动了,“你照顾不了他,你也不会照顾他,你根本不心疼他……”童宛柔哭喊得气也接不上。其实童继业的身体一直都不好,经常生病,每次他一生病,童宛柔就会特别紧张,而且脾气暴躁,只在对着童继业的时候会克制住,依然温柔细腻,而对着下人就没了耐性,有时还会骂人。不过,大家都习惯了,连我也习惯了。可是对童承业而言,这可是他第一次看到童宛柔陷入如此情绪化的状态。
      “我怎么会不心疼他呢,我是他的哥哥!”童承业也火了,冲童宛柔大吼了一声。
      童宛柔似乎被这一声吼震住了,突然安静下来,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把目光转向童承业的眼睛,就这样直视着,目不转睛地,看着。
      童承业被她这么看着,一开始还非常镇定,可能刚刚在情绪上,所以也同样看着她的眼睛。可是渐渐地,童承业有些尴尬地将目光收回,同时放下正抓住童宛柔肩膀的手。“我会照顾继业的,我保证他没事。”童承业回避童宛柔的目光,但是却十分认真地说了这句话,然后绕过童宛柔,走进房间里。我端着药碗站在门槛处,几乎是傻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个人的纠缠。直到童承业在里面喊我,我才后知后觉地把门关上,把药端进去。
      又是一个晚上,我给继业盖好被子,然后靠在床边想休息一下,童承业在外间坐着,不知道在干什么。我有点饿了,想去弄点吃的,刚走到内室的门边,就听见嘎吱一声,外面的门开了。
      “不是让你别来吗?”童承业的声音立刻传进耳朵里。
      “我不进去,”是童宛柔的声音,她这句话把童承业的嘴给封上了,“我不会进去的。”
      “那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童宛柔的语调和平时完全不同了,如此温和的声音,也就是对着继业会这么说话,可是对着继业时,话语中会有几分溺爱,而现在更多的,是幽怨。我的好奇心突然萌发了,忍不住捅破门上的纸,偷看起来。
      “我有什么好看的?”童承业伸手去拿杯子倒茶,话中满是疑惑,稍微带点不安。
      童宛柔没有回答,却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突然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我吓得捂住嘴巴,差点叫出声来。时间就在这一刻凝固了,我看不到童承业的表情,但是我看到童宛柔的脸上挂着悲戚而又诡异的笑容,还有一行清泪,从嘴角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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