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江湖》折竹知雪重

4、渡船夜

　　叶菱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船舱内，地上铺着被子，上面睡着唐卓兮和萧停云，独独不见唐浔。她起身下床，弯腰走到舱外，便看到薄雾里唐浔环膝坐在船头的背影。听见响动，唐浔浑身一紧。
　　叶菱道：“你在这里坐了一整夜？秋夜风凉，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啊。”
　　唐浔道：“我在外面，万一再有杀手来，也好提前知道。”
　　叶菱冷笑：“如果我是要杀你的人，刚走过来那会儿，你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唐浔赧然：“天快亮时撑不住，睡着了。”
　　叶菱不待他说完，便道：“你也知道撑不住？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现在换我来守着，你进去还可歇会儿。”
　　唐浔不服道：“你确实救了我，但是只是救了我的身体，我的心还是我自己的。我为什么要事事听你的？”
　　叶菱被他说的一愣，又立马反应过来道：“身体，进去睡觉。”
　　唐浔的表情像刚吃进去了一个苍蝇，悻悻的站起来，坐的久了，腿还有些酸麻，一个趔趄几乎绊倒。
　　叶菱忍住笑，见他进去了，方从船头找出小灶来生火熬起了粥。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开。叶菱坐在船头，微闭上双眼，感受着拂面的晓风，心里一片宁静。
　　萧停云已醒了，他掀开船舱的布帘走了出来。神清气爽地对叶菱道早安，笑着说：“我闻到粥香了。”
　　叶菱微笑着立起身，看向锅里道：“约莫吃得了。”便取了一个碗盛满，递给萧停云。拿下锅端到舱内，从药箱里取过一些药草，寻出一个陶罐开始煎起药来。
　　萧停云站在船头津津有味地吃着粥，见状奇道：“这是给谁的药？”
　　叶菱淡淡地答道：“唐浔。”
　　萧停云犹疑问道：“他的伤…”
　　叶菱道：“他的伤倒无大碍，只是在船头待了整晚，看他样子已是染了风寒。”
　　萧停云微笑着点头。一时碗已空，自去添上。叶菱也盛了一碗吃完。
　　两人坐在船头，叶菱道：“他们怎么会惹上了未央的人？”
　　萧停云眉头皱起，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未央杀人，一般只是雇主出钱便可。至于唐浔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我也想不到。”
　　叶菱挑眉道：“就他那个臭脾气，得罪什么人都不稀奇。”
　　萧停云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其实唐浔平时并不是这般无礼的。”
　　叶菱杏眼瞪起，忍住想要拍船板而起的冲动：“他凭什么就对我凶，我哪里便得罪了他。”
　　萧停云憋住笑：“也许是那小子害羞了。”
　　叶菱疑道：“害羞？”
　　萧停云点头：“一醒来发现自己浑身都被个姑娘家看遍了，而且…”
　　“咳咳”唐浔不知何时已来到舱门，二人回头看去，萧停云只觉得毛骨悚然，连忙起身说：“叶姑娘熬了粥。”
　　唐浔听罢，放下布帘便进了舱内。叶菱取了碗筷跟进去，见他坐在桌边，便盛了粥放在他面前。转身去外面端药。
　　唐浔埋头刚喝完粥，便听到一个药碗被搁在了手边。抬起头，询问地看着身旁的叶菱。
　　叶菱道：“你得了风寒，不要传给你侄子，他的身体禁不起。”
　　唐浔依言去拿药碗，叶菱发现他摸索的动作，惊疑地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虽然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但是神采不够，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竟然是……
　　“看够了没有。”唐浔感觉到她的注视，冷声道。
　　叶菱又一次感觉到那股强烈的杀气，一时竟有些害怕：“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唐浔冷笑不答，喝完药，便看向唐卓兮，问道：“他好些了吗？怎么还不见醒？”
　　叶菱嘀咕道：“他不是你负责治的吗？”话虽这么说，仍然走去把脉。起身道：“我带的伤药不多，我们还是先商量着寻个小镇再作打算吧。”
　　萧停云此时已进了来，闻言道：“不错。唐浔，你有什么打算？”
　　唐浔道：“过了河，到最近的小镇便分开吧。影子们无一生还，未央一时间也不会再来追杀。我已通知过唐门的人来接应。我会留下照顾卓兮，你们去临风阁救李大侠。”
　　萧停云道：“叶姑娘以为如何？”
　　叶菱迟疑地说：“他伤的这样，你又……。”
　　唐浔打断她：“又怎样？同情我吗？”他似乎还在为叶菱窥视的事情而余怒未消，说话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尖锐。
　　萧停云向叶菱使眼色，叶菱终于点头道：“那好吧。”又道：“先让唐卓兮喝点粥。”
　　唐浔有些吃惊：“他可以喝？”
　　叶菱笑道：“醒了不就可以喝了？”只见她的手在唐卓兮胸前一拂，唐卓兮竟悠悠醒了过来。
　　唐浔大喜，走过去叫道：“卓兮。”
　　叶菱扶起唐卓兮，对萧停云说：“萧公子，麻烦去盛碗粥来。”萧停云答应着去了。
　　唐卓兮终于完全清醒，叫道：“七叔，这位姑娘是…”
　　唐浔道：“这位是叶姑娘，若不是她和你萧叔，咱们已经死在未央手上了。”
　　叶菱嗤了一声，道：“我看你啊，才没那么容易死。”
　　唐浔的表情有些惊讶。
　　这时，萧停云正端了粥进来。
　　唐卓兮闻言便要下床行礼，叶菱连忙拦下道：“你不用谢我，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至于他，既然你叫他一声萧叔，他便不能不救你了。”
　　说完这话，大家都轻笑了起来。叶菱又道：“快吃了这碗粥，留点力气，咱们还要去镇上找药治你的伤呢。”
　　唐卓兮道谢喝完粥，按众人的吩咐睡下。
　　到得镇上后，众人暂去客栈安顿下。叶菱便道要去药房抓药，唐浔对叶菱道：“为卓兮抓药是我该做的事，劳烦叶姑娘走这一趟了。”
　　叶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起身便走。
　　二人走出不远，叶菱突然出声道：“你的眼睛，是不是小时候中毒后治疗不及时所致？”
　　唐浔顿住身形，一时间竟似有太多的情绪，双手压抑不住的开始颤抖。
　　叶菱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不忍，握住他的手。哪知刚一触上他的手，唐浔立刻激动地把她推开，叶菱没有料到他会这样，竟被大力推的后退了好几步，差点不能稳住而摔倒。唐浔冷漠的声音传来：“我说过不要同情我。”
　　叶菱低声道：“对不起，我想我刚才确实是…但是，如果是因为中毒，你的眼睛，并不是无法可救的。”
　　唐浔闻言一愣，喃喃道：“真的，可以治好吗？”
　　看着他错愕的不敢相信的表情，叶菱觉得心里一阵疼，虽然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是仍然肯定地说：“可以的。”
　　叶菱第一次到岛外，路过热闹的集市，甚觉新鲜。像小孩子一样左看看右看看。唐浔只好随她逛逛。
　　路过一处小摊，叶菱指着摊上摆放的物事道：“这就是笛子吗？”
　　摊主看着叶菱长相极美，却连笛子都没有见过，不禁面露鄙夷。但仍然点头道：“是啊，姑娘喜欢就买一个吧。”
　　叶菱对唐浔笑道：“我爹给我画过它的样子，可惜岛上的树木木质太软，做不成这个样子。”
　　唐浔拿起一个竹笛递给她，道：“我买给你吧。”
　　叶菱接过，打量了它几眼，迟疑道：“可是我不会吹。”
　　唐浔道：“回客栈后我教你。”
　　叶菱抬头看见他一脸认真，皱眉不解道：“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唐浔脸微红，一急便道：“因为你突然变得像个女孩子了。”
　　叶菱闻言，气的扭头就走。唐浔只好付了钱跟上。
　　一路上叶菱都不再理他，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的回了客栈。萧停云见状，只有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