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传》千山雪寂

5、风雪往事（上）

　　“风祈二年，王师北伐，势如破竹……天雪大祭司施以禁术……三日后，雪都城破……”
　　“公主离落，天雪灵帝幼女。幼即好巫，十二入雪祭台，十五为大祭司……风祈二年，离落以大祭司之身，召祭司并祭师合十六人，于雪都登云台，血祭雪神……”
　　“风祈二年，天雪王朝亡。高祖以天雪亡于巫卜之事，尽毁其物。唯登云台因地利之故，留作它用。”
　　“风祈十年，高祖崩……二皇子谋于帝位，构陷太祖，事败，贬青州王……同年，四皇子贬河州王，七皇子贬凉州王。”
　　“风延沐，高祖第七子……风祈十年，封凉州王……风祈十一年，病故于凉州，年仅二十。”

　　风夜辰看着手里莫离呈上的白纸黑字，挑眉问：“这些？”
　　莫离答：“这些都是微臣从本朝正史摘录而来，绝无半字虚言。”
　　“这与你的占卜有何关系？”
　　莫离抬头，直视风夜辰：“此次星辰异象，非天命，乃人为。”
　　风夜辰冷笑：“你的意思，是三百年前的人干的？谁能活那么长？或者，你知道哪个巫术可以延续三百年？”
　　“禁术。”
　　“什么禁术？”
　　“微臣不知。”
　　风夜辰冷冷地望莫离一眼，不说话。
　　莫离面不改色，继续道：“人为之事，便可更改，只需契机。而契机，就在风府。”
　　“契机之事，三日后，微臣再来给陛下答复。”
　　风夜辰抿着嘴，目光从她挽起的雪白发髻上，移回她脸上，又缓缓下移。
　　见风夜辰不说话，莫离叩头：“若陛下无它事，微臣先告退了。”
　　莫离退出了大殿，空荡荡的空间里便只剩风夜辰一人。
　　良久。
　　女史木灵缓缓步入了大殿，走近高坐在上的帝王。
　　风夜辰一把压她在案上，撕开她的衣裳，心中却想着那满头白发，下手不由更加粗暴。
　　木灵咬着唇，双手攀上他的脖颈。
　　一张薄薄的纸从案上飘下来，悠悠地，落了在地砖上。

　　又一日，春光大好，风槿和踏雪迈入了程府。
　　这一日，是风槿与缚雪莫离二人约好见踏雪的日子。
　　风槿一身白衣，丰神玉树，笑容浅浅，而踏雪仍旧是那件半旧不新的宽袍，神色清冷，一路在风槿身侧，翩然而来。
　　二人站在一起，居然有一对璧人的意味。
　　呸呸，这什么乱七八糟！阿喜心下恼道，赶紧迎了上去。
　　“姑爷，您可来了。”
　　风槿点点头，笑问：“阿雪在哪里？”
　　阿喜瞥了眼一旁的踏雪，发觉她根本没有看她，眼神也不知飘哪儿去了，心下冷笑，回道：“就在亭子里呢，不过小姐想和这位姑娘单独见一见。”
　　风槿倒也不以为意，只笑笑：“那我先找个地方坐坐了。莫姑娘来了吗？”
　　莫离与缚雪都要见踏雪，索性一并见了，他便将地点定在程府。阿喜自然知晓莫姑娘指的是哪位，摇摇头：“还没到呢。”
　　风槿了然，望向踏雪。
　　踏雪会意，点点头，跟阿喜进了内院。

　　这一边，缚雪倚在梅亭里等着踏雪。梅亭自然坐落于梅园之中，白梅是缚雪的最爱，是以程府后院有大片的梅林。春天不是梅开的季节，却是遗憾。
　　在喝了两杯茶之后，缚雪终于看见了阿喜引着一个女子而来的身影。
　　白衣，黑发，雪颜，冰瞳。
　　缚雪自认是十分喜爱和适合白色的，但见了那女子，才忽然明白，那样一个人才是最适合白色的。
　　或者说，冰雪的颜色。
　　仿佛冰雪生就一般，玲珑剔透，不似凡人。
　　那又恍惚是一个熟悉的身影，若不是黑发，而是银发……
　　银发？什么银发……想不起来了……
　　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缚雪疑惑，却也不再多想，认真打量那女子。
　　这次，她注意到那女子穿的是一件半旧的男式直裾，明显宽松了些，有槿偏好的式样颜色的影子。
　　难道是槿的衣服？
　　她视线移到茶杯上，唇边泛起笑意。
　　真是个特别的人呢。

　　待踏雪走近了，她才又抬头，浅浅一笑：“今年的新茶，不妨尝尝看。”
　　阿喜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踏雪坐下，看了眼石桌上的白瓷杯与清茶水，摇摇头。
　　“第一次见面，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缚雪语带歉意。
　　踏雪闻言却是讶然，不由说道：“……缚雪，你也忘记了吗？”
　　缚雪疑惑地看向她。
　　踏雪与她对视，眼里是同样的疑惑。
　　良久，缚雪不禁勾唇弯眼，以袖掩口，笑道：“我们还要这样瞪下去吗？”
　　踏雪默然。等她笑完，她才说道：“原来你们都忘了……”
　　“我们？我和谁？”
　　“风槿，无痕。”
　　“无痕是谁？”
　　“也是他。”
　　缚雪不由浅弯嘴角：“你的意思是，我们之前相互认识，那时槿不叫槿，叫无痕，而后来我和他都失忆了？”
　　踏雪略顿一下，点点头。
　　“可我清楚的记得，我十八年来都是在程府长大，从未失忆。而三年前我和槿认识之后，也绝不认识你。”缚雪喝了口茶，悠悠说道。
　　“我……”踏雪语塞，面现犹疑。
　　这样一个女子，这样的神情，她居然还在她清澈的眼睛里发现了一丝委屈！缚雪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见这个话题说不下去，她转而问道：“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姑娘。”
　　“我叫踏雪。”
　　缚雪终于惊讶了下，言道：“很适合你的名字，也很巧。”
　　踏雪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脸上表情刹那温柔起来，声中也带了笑意：“是啊，他也是这么说的。”
　　明白“他”指的是谁，缚雪难得紧抿了下嘴，没有说话。
　　虽然他对她解释过了，虽然她相信他，但亲眼看见这样一个特别的女子对他表示爱意，心里总是会不舒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