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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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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犯贱。
怎样?还不是一样继续挣扎,想让自己活得像个人。
时近正午。
即使有那么一缕阳光沿着小小的窗格照射进来,审讯室里也依旧显得阴暗无比。
被上了膛的手枪指在眼前时,没有几个人真能做到气定神闲。
本来就已经逼问了整整一天一夜,再加上之前黄灿成已经动过了手,要让这个生菜的替死鬼相信自己真的离死不远其实说不上太难。
一切都循着张佑荣的计划,一步一步来到最后阶段。
“如果你命够长,或许你还有三枪的时间考虑,”往六孔弹匣里塞上三颗子弹,张佑荣坐在审讯桌上把玩着手枪,“子弹会在第几枪出来,我可不管,也管不着了。”
犯人喉咙里咕隆一声,紧张地转着眼珠,为了应对这一状况,数以万计的脑细胞已经在加速死亡。
“你都已经混到可以替生菜死的地步了,再多活上几天,搞不好也会有人愿意替你送死吧。”
张佑荣不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语气十足地玩味,话语中尽是假惺惺的扼腕,
“真可惜。”
言语间扳机已经扣动。
空枪一发,声音不大,但已足够镇吓枪口对准的犯人。
“……你、你是在跟我赌运气?”许久,才惊魂未定地问出口,无法强作镇定的颤抖和慌张充分说明了他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眼看着要躺进棺材里了,总会掉两滴泪的。
到底犯贱。
“跟我赌,你还不够格。”摩挲着略微发热的枪口,张佑荣摇着头说,“我赌桌的对面,是天。你知道,你死了,我不会一点麻烦都没有,我这是跟老天赌自己的运气呢。”
审讯室的小窗格外仍是炎炎当空的烈日,室内干涩的空气仿佛瞬间都凝固在了张佑荣的枪口。
“而这场赌局中唯一与你有关的部分,是你的命,也就是我的赌注。”
犯人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能口干舌燥地咽下唾沫,脸侧滚下豆大的汗珠。
“刚才已经是一发空枪,现在我的赌注还剩下五分之二,作为它的主人,你猜我赢不赢得了这场赌局?”
再次上了枪膛,张佑荣嘴角的哂笑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尹斗俊在审讯室的门口踱步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就算撬门也要进去看看情况。
然而他连个作案工具都还没来得及找,张佑荣就抱着文件从里面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没什么电流也没什么火花,两人毫无节奏地各自提问,好像从来只是泛泛之交。
“坦白了没?”
“生菜在哪?”
短暂默契地沉默之后,尹斗俊先开了口回答,“第三审讯室。”
张佑荣微微颔首算是接收了答案,把文件递到尹斗俊手上说,“承认人不是他杀的了。”
尹斗俊接过文件的同时欣喜地道,“你果然有办法。”
张佑荣挑了一下嘴角,“是你教导有方。”
“得了吧,我什么时候教过你真的关掉所有监视听设备?”拿文件轻拍了张佑荣一下,尹斗俊笑着说,“多危险啊,要是真发生点什么事,谁保你。”
随着说笑抬起头来,对上的却还是一如之前的一脸漠然,只不过附带了假饰的笑容。
这笑容跟那时候很相似。
当初上头介绍张佑荣来,要尹斗俊以师兄的立场带他两天的时候。
当初涉世未深的生涩和小心翼翼的试探,与如今刻意为之的回避。
犹然相仿的假饰,截然不同的意味深长。
他多少还读得懂。
保持陌生是大部分被伤害过的人会选来保护自己的对策之一,这一点尹斗俊还是了解的。
作为一个置身事外的人,他不打算去戳破。
他是算不上七窍玲珑,但终归不傻。
他知道很多事另有内情,却从不追究。
凡事力出八分,两分余下的后路,一条给别人,一条给自己。
就像之前张佑荣从他这里了解完情况就随口编个理由打发他走,反正是需要他离开,那么离开便是,管他是不是被骗。
张佑荣是用什么办法逼出了无论真实与否的所谓事实,他也没有兴趣知道。
装无辜总比不懂装懂更容易上手。
明白水太深而泳技不足,就套一个名为单纯的救生圈,安分守己、明哲保身即可。
虽然不知道能靠这个救生圈存活多久,总还有这么一段喘气的时间。
谁不是这样挣扎求存。
“下午金俊秀的笔录,你要参与吗?”
张佑荣准备离开之前,尹斗俊还是问了一句。
“不了,”张佑荣回头看着他说,“我相信李俊昊。”
自始至终。
所以不好奇金峻秀的任何口供。
无疑,依旧是血淋淋的批判,故意伤人。
尹斗俊最终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可能没什么立场说这话,但你的发泄,是不是就适可而止比较好?”
“怀疑自己的兄弟、欺瞒自己的朋友,你以为我们就好过吗?”
“每个人都活的无可奈何,你该是明白的。”
再累再贱,还不都是为了活着。
无关的人总是最适合一语中的。
听着尹斗俊平静的话语,张佑荣许久一言不发,气氛有点凝重。
朴宰范永远乐意充当这种凝重气氛的终结者。
似是有心但又多半更像是无意,他就那么适时地路过这间审讯室门口,看到了这段沉默。
“这什么情况?知道我要下去食堂吃饭,两位组长亲自夹道欢迎吗?”
戏谑上扬的口气,一如既往地轻佻。
第几次了?朴宰范像个拯救者一样地出现。
轻而易举地扫走笼罩在他头顶的阴霾。
夏日里的及时雨一样,总能带来清凉的虹。
张佑荣无意识地笑了笑说,“哦,朴队长,一起吃午饭吗?”
朴宰范迅速地回了一句,“求之不得!”
“为什么你这个巡逻队长永远这么清闲?”午饭时间,张佑荣看着坐在对面的朴宰范百无聊赖地问道,手里的筷子不住在面前的大碗里挑来挑去。
“为了你宝贝儿~”朴宰范一边吃着乌冬面,一边手上还在飞快地发着短信的同时,彰显着不知廉耻的甜言蜜语就已然脱口而出,“我得做你的救世主,无时无刻,只要你需要我就出现。”
“这么喜欢做超人,怎么没见你把内裤穿外面。”对朴宰范心猿意马的态度表示不满,张佑荣白了他一眼,低头去吃面。
“回家我穿给你看。”仍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噼里啪啦,朴宰范对自己的一心多用有充足的自信心。
低着头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你还知道不能在外面丢人,张佑荣也准备开始自己的思维扩散。
下午他的任务只有让生菜认罪而已,金峻秀或者其他什么人,与他无关。
就和现在跟朴宰范发着短信的人是谁这件事一样,与他无关。
无关。
——可恶!
为什么会把这两件事扯在一起。
张佑荣猛吸了两口乌冬,几滴汤汁随之溅洒出来,一股醋酸盈满了鼻腔,呛得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朴宰范把桌上的水杯推过来给他,同时拿起餐巾纸擦去弹到张佑荣脸上的两滴细小到连他自己都几乎没有察觉的汤汁。
“还在警局呢。”顺势从朴宰范手上接过餐巾纸,张佑荣低声牢骚了一句,言下之意是要朴宰范注意克制这些略显亲昵的举动,同时又还是憋不住闷咳了几下。
“他们看见就看见,我又不嫌你丢人。”朴宰范理所当然地耸耸肩,又把水杯推近了一些,“快点喝水,谁叫你刚才加那么多醋,这么爱吃醋,你是孕妇啊?”
“你才孕妇!”张佑荣把手上的餐巾纸搓成团丢向朴宰范的脸,没好气地说,“我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