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人》辜玉迟

9、廿五载

　　廿五载

　　傅秀娘在屋中沉默了半晌，似乎生了半天的闷气，隔了好一会儿，才恹恹地道：“妙个屁。”

　　卢九笑了一笑，亦觉得疲极，便不再说话。

　　雪虽已下得已经小了些，积雪却仍旧很深，映得山上十分明亮，祁绿玉那明晃晃的一身白衣，终于也在山径的尽头消失不见了。
　　这昔年的妙龄仙子，如今纵使年过半百，其风姿风采依旧惊艳得很——再回想廿数年前，还有过许许多多像她这样的精彩人物，吴不会、王藏秀、孟君子、路宰丞.......他们虽多已销声匿迹，但却仍旧是每个初入江湖的少年心中的憧憬。

　　月色皎洁，卢九坐在门槛上，瞧着这样一道背影，生平头一次，觉得有些迷惘。

　　十年，二十年。

　　二十年后，我会在哪里？是否有人会将我的故事，说成一段传奇？

　　他觉得微微有些晕眩，周身血液仿佛都开始叫嚣、翻腾，好像立刻就要破体而出。

　　冯窥豹一直低头瞧着他，此刻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忽然蹲下来，蹲在他面前，伸手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他依旧赤裸着上身，但这样的一个人，随时随地就好像激烈燃烧着的火焰——他的手掌也正是温热的。

　　卢九立刻笑了笑，反手握了握掌中的这只手，另一只手极自然地伸到自己的脖间，就要去解身上的狐裘。

　　但他的动作做到一半，却忽然顿住，硬生生又将手指一根一根收了回去。

　　冯窥豹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道：“你怎么了？”

　　卢九瞧了瞧他精赤的身子，叹了口气，道：“去山下等我罢。”

　　冯窥豹道：“就在这里等。”

　　卢九也不与他争辩，道：“好，那你去生堆火。”

　　冯窥豹没答话，忽而低下头，将唇覆在了他的唇上。

　　卢九吃了一惊，并没有立刻推开他。

　　对方将舌头伸了入来，他便也坦然接受，欣然与之交缠。
　　同样是男人，谁肯在这种事上吃亏？

　　卢九一生之中，也不知曾亲吻过多少美人，从没有遇见过一个人的唇会这样烫，也从没有遇见过一个人的吻，会这样的冷。
　　不颤动，不胆怯，不喜悦。
　　技巧娴熟，懂得控制自己的气息，不会做错一点半点。

　　卢九很清醒，他太聪明，不用刻意便能模仿对方的一切，动作、方式、习惯，甚至节奏。
　　他在做着这些的同时，觉得自己全身，也跟在一点一点地冷下来。

　　等到二人终于分开，卢九靠在冯窥豹肩上喘息，冯窥豹托住他的背脊，将他环抱在怀中，低声道：“想说什么？”
　　卢九亦不客气，低声笑道：“味同嚼蜡，又臭又硬。”
　　冯窥豹亦笑了，道：“不臭不硬，就不是男人了。”

　　卢九笑了笑，刚想反驳说里头那位傅神医只怕就是又香又软，两人身后石门忽然“啪”的一声打开了。
　　“又香又软”的傅秀娘，正铁青着脸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两人。

　　卢九略微回头，自然也看见了他此刻面上的神色，一时之间，实在也想不出又有什么地方惹毛了这位老祖宗，唯有沉默。

　　傅秀娘瞪着他瞧了半晌，忽而柔声道：“乖宝贝，你再不进来，我的灵丹妙药说不定就会自己长了翅膀，飞走了。”

　　冯窥豹闻言放开了手。

　　卢九一句话未说，极干脆地拍了拍衣服，站起来走进了石屋。
　　石门重新合上。

　　冯窥豹独自在门口立了片刻，发现石屋里面，一片寂静。
　　他忽然再也没有听到里面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