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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穴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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穴中人
卢九一瞧见这人,眼皮顿时跳了一跳,一脚跨了出来,顺手便将石门顶上了。
他有一种预感。
万万不能让此人见到屋中那位娇弱非常的“神医”。
而刚从地底下窜上来的美貌贵公子,此刻姿势万分美妙地落到了地上,回转头来便也看见了门前的卢九,眉头顿时一皱,目光从他的脸,落到他凌乱的衣领、微微露出的锁骨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忽而冷冷道:“你是谁?”
这嗓音实在奇妙得很,既不太柔软,也不太刚硬,语气虽然冷淡,却又教人听着十分受用。
卢九暗暗叹了口气,刚要说话,便有人抢在他前面冷笑了一声,道:“他凭什么要告诉你?”
石屋前塌了一大片的地穴中,又翻上一个人上来。
这人看上去却远远没有那贵公子的优雅与闲适,发上、眉上都是泥土碎石,身上原本黑色的外衫已经四散破裂,便被他连带亵衣一同扯下,松松地挂在腰间。
他精赤着上身站在雪地里,浑身明明没有一处在动,却好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卢九看见他,却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冯窥豹。
这竟是方才不声不响便消失了的冯窥豹。
他自然也瞧出冯窥豹此刻看起来虽然狼狈,却没有吃什么大亏,心中绷紧的弦一松,顿时觉得站不住了,贴着石门,重重坐到了地上,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先前那贵公子目光转动,自然也瞧见了卢九看着冯窥豹背影的眼神,语声虽然仍旧冰冷,但面上神色却柔和了许多,向前踏了一步,向卢九道:“不说便不说......你进去,叫他出来见我。”
卢九坐在门前,抬起头来,正瞧见这贵公子腰间,缠金丝的玉带上,挂了一方小小的玉牌,玉牌上雕了一株牡丹,形状颜色,便同方才他收到的石牡丹一般无二。
他捂住胸口干咳了几声,笑道:“仙子......公子有命,自当遵从。”说罢单手撑住身子,就要站起来。
他还未起身,身后石屋中的傅秀娘忽而便大声喝道:“冯窥豹——!”
屋外三人都是一愣。
冯窥豹亦转过头来。
屋中傅秀娘又大声道:“冯窥豹,你若能帮我把这女人赶下山去,我保你那个薛......薛什么的,下半生无病无痛,长命百岁!”
此话一出,那贵公子当即面色一黑,卢九则几乎笑出声来。
冯窥豹愕然道:“女人?”
那贵公子也不答话,面色黑如锅底,冷冷瞧着他,一言不发。
傅秀娘却不肯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又叫道:“祁绿玉,祁疯子,你听见了没有?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出来见你的,你......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卢九目光一直盯着这位“绿玉仙子”,只当她要发作,谁知她却只是怔了一怔,叹了口气,道:“你不想见我,也便罢了,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还专门找人来炸了我的洞府?”
傅秀娘此刻大致也顾不得风度,怒骂道:“放屁,我什么时候找人炸你洞府了?”
旁边沉默的冯窥豹忽而道:“我炸的。”
卢九吃了一惊,顿时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祁绿玉笑道:“你瞧,他自己都承认了。”
冯窥豹冷冷道:“我炸你是因为我想炸你,同旁人有什么关系?”
卢九干咳了声,道:“你为什么要炸他?”
冯窥豹瞧了他一眼,十分简洁地道:“他暗算我。”
他说得虽然简单,卢九却已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大致是祁绿玉一直偷偷跟在两人后面,等到他进屋,便用迷香迷倒了冯窥豹,带着他躲到树上,等两人进屋,便将那一纸信笺放在地上。
他志得意满,挟着人质要跳回地道中的时候,冯窥豹却醒了。
黄山冯氏的子嗣,纵然不习暗器,但早先经过药水浸泡,本就比一般人要警醒些,身边火药机簧之类的物事,多多少少,一两件总是有的。
这面前的大坑,只怕也就是这么来的。
祁绿玉瞧了一眼自己昔日的“洞府”,再看了看周身破破烂烂、却面无表情的冯窥豹,长长叹了口气,道:“好罢,我的暗算没有成功,你却差点将自己炸死了。在你眼中,究竟是性命重要,还是炸死我重要?”
冯窥豹眼也未眨,冷冷道:“炸死你。”
卢九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祁绿玉居然也宛然一笑,朝石屋方向扬声道:“罢啦,今日你既有两个这么有趣的小朋友陪着你,我一把年纪,若还要赖着不走,你只怕又要嫌我不知趣了。”说完向屋前二人抱拳一礼,微笑道:“告辞。”拍拍衣服,居然真的回过身,绝口不提她突施暗算,又留条威胁等事,大袖飘飘,径直便下山去了。
待她走出了很远,冯窥豹才忍不住问:“她真是个女人?”
屋中傅秀娘道:“如假包换。”他冷哼一声,又道:“廿年之前,她这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也不知骗得多少少年少女,为她牵肠挂肚、相思入骨......她若是个男子,只怕早被人当做采花贼打死了。”
卢九微笑道:“但她的确是位妙人。”